辦公室内靜下來,翻頁聲尤為明顯。
林青霧莫名有些緊張。
許鐘靈看得很仔細,每一處都有認真琢磨,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她放下文件,擡眼看着林青霧,“這就是全部的活動嗎?”
她眼神是淩厲的,看起來很會洞察人心。
這份文件是全部活動,但都是用了最終效果,如果要仔細一點一點說明,很多是沒落實到底的。
也正是如此,才需要來談。
所以即使對方資曆比她深,林青霧依舊挺直腰杆,讓自己不犯怵。
确保很有專業性。
“對的,我主要負責煙花那一個環節。”
許鐘靈了然,“我有看到你說的海上煙花,我想這也是你找到我的原因。”
林青霧沒否認。
許鐘靈問得犀利:“煙花廠那麼多,為什麼是我們?”
林青霧笑,“我來之前是有了解過美好煙花,雖然新開不久,但真正算起來,是老前輩了。包括很多活動重要場合,都是用到工廠的産品,質量過關,創意新奇。”
許鐘靈翹起嘴,“既然我們煙花這麼好,你怎麼覺得就會答應你?怎麼就不與别人合作?”
林青霧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不過,在知道要來美好的那一刻,就有搜索過關于美好煙花的信息,奈何新建立,能查到的消息不多。
這要多虧賣盒飯的大姐,讓她提前知道,美好煙花的前身,跟第一家煙花的關系,而第一家煙花,她早已做過十足的功課,就不再擔心怯場。
沒有盒飯大姐,她可能真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事。
所以。
林青霧看着她,眼神裡很是堅定。
“在大衆眼裡,美好煙花并不像它前身一般知名度廣,和鸢島合作,能邁出一小步,雖然不多,但意義剛好足夠。這樣,很多人都會知道美好煙花,不是嗎?”
許鐘靈屬實有些意外。
挺多人來談合作,會有意無意避開一些麻煩。不會讨論之前的密事,這姑娘不同,直截了當指出。
許鐘靈:“你們島不也是沒什麼人熟知,兩個不為大衆熟知的事物合一起,不更沒人知道嗎?合作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林青霧拿出手機,打開自己的賬号,把手機遞給許鐘靈看。
“你可以看一下我的賬号,粉絲數量雖不是什麼百萬千萬,一些基本流量還是有的,到時候那場煙花也會在賬号發布,并且注明是美好煙花。”
許鐘靈随意點開一個視頻。
林青霧繼續,“不止我的賬号,我這邊還有其他幾位同樣有賬号的人,大家都有一定粉絲基礎,能很好推流。”
談合作,講究的就是底氣,底氣不足,就會露餡,有些東西自己心裡知道,隻是,說出口的,要有氣勢。
讓對方知道,我們這邊也不容小觑。
許鐘靈接着又打開幾個,林青霧沒打擾,讓她靜靜看。
許鐘靈看完,問:“我能看看其他人的嗎?”
林青霧點頭,報出連橋他們的ID。
許鐘靈依次搜索觀看。
等看完,将手機還給林青霧。
“我了解了,”許鐘靈說,“我能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請說。”
“我看其他人選擇的活動不一樣,很有趣味性,你選擇的是煙花,你不覺得煙花轉瞬即逝,很無聊嗎?為什麼是這個?”
林青霧脫口而出,“鸢島很需要一場煙花。”
許鐘靈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林青霧:“我拍攝過很多島上風景,慰藉過很多屏幕外陌生人,沒有人知道鸢島已經很老了,這個老不是說他的存在很久,而是,島上的思想,島上的發展,被限制住了,它不應該被困在,他承載過,托舉過一個一個的人,徒留破碎傷心的自己,可能過不久,便沒人記得他,煙花的确轉瞬即逝,可有一瞬間,它是美好的,就足夠了。”
林青霧不知道自己說得怎麼樣,是否有邏輯,是否語序錯誤。
僅僅把心中所想的一一說出來。
許鐘靈聽完久久不語。
林青霧反而平和下來,等待她的宣判。
許鐘靈:“曉曉說得不錯,你很特别。”
不是下通牒。
林青霧捕捉到她說的話。
曉曉?張曉嗎?
許鐘靈笑道:“中午曉曉回來得時候給我打電話,說等會會有個人來找我,開始我以為又是那種見我跟我弟分家後,看我勢單力薄,想挖走我廠裡的人,還準備大幹一場,可我等了好一會也沒見人來,一看時間,休息時間,瞬間懂了,大概率不是,他們可沒這麼有禮貌。”
說到這,許鐘靈身上少了很多的冷冽,“林小姐,你說的有一句話我很喜歡,就算煙花轉瞬即逝,但在空中盛放那一刻,是美好的就足夠了,這也是我們工廠的核心理念,我答應你了,這場煙花由我們美好出。”
答應的太快,林青霧一時沒反應過來。
許鐘靈給自己倒了杯柚子水,喝了口,“你沒聽錯,我答應你了。”
林青霧立馬站起來,“謝謝。”
還準備說些感謝話,許鐘靈擺手,“恭維的話就不用說了。”
她整個人随性下來,林青霧莫名覺得,這才是她本身的性格。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許鐘靈看着她。
林青霧想了想,“可以嗎?”
她不否認她的好奇,還沒怎麼消化她突然的答應。
像個驚喜,她被砸懵了。
“當然。”
許鐘靈毫不介意。
“你應該知道,我原先跟我弟繼承一家煙花廠,開始還好,可能這人年紀上來後,利益就看得很重,怕沒人給自己養老,更怕沒錢,漸漸,我們産生分歧。小時候,父親給我們說的是,煙花是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能感受到到東西,點燃,綻放,大家都能看見,我深以為此,偶爾會燃放公益煙花,贊助公益活動,我弟弟不是,他覺得這是浪費錢,我們開始争吵。”
許鐘靈停頓一下,語氣極為不可置信,“難道就因為燃放的幾場煙花就打擾到他掙錢了嗎?簡直荒謬!他就是進錢眼子裡了,所以我單幹,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能看到煙花,人生夠苦了,看點美好的東西怎麼了?”
林青霧深表同感。
許鐘靈:“你的視頻有戳到我心坎。”
林青霧:“風景?”
許鐘靈搖頭,“專欄。”
“有時候我在思考,人生是不是和煙花一樣,從研發到制作出成品,然後閃耀一瞬,接着墜落,消失,等煙散了,再沒有人知道,原來剛剛盛放了一場絢爛的煙火。”
許鐘靈:“在我廠裡,有因為孩子欠債來打工還債的年邁父母,有早早辍學找不到去處的年輕孩子,有尋不到前路,麻木自己混日子的失業者......人生百味,歸處又是什麼?不得而知。”
林青霧眼前,似有放映播放。
有些啞然。
許鐘靈:“曉曉說你很特别。”
這是許鐘靈第二次提到曉曉。
林青霧堪堪回神,問:“張曉嗎?”
“對,那也是個可憐孩子,她跟你說話的時候,有沒有冒犯到你?”
“沒有,”林青霧搖頭,“她除了有點自來熟外,還挺有生意頭腦。”
“什麼?”許鐘靈不解。
林青霧将張曉賣冰涼貼對事情說了出來。
許鐘靈聽完有點震驚,“也就你買了。”
林青霧聽出語氣裡的欣慰。
許鐘靈繼續:“她有點缺陷,小時候與爸爸相依為命,結果爸爸家暴,被打出毛病了,有時候控制不住情緒,要命的是,她清楚知道自己的不對勁,任誰都痛苦死了,更何況她一個小女孩,後來她爸爸死了,沒地方去,我收留了她,”許鐘靈說道,“她沒什麼朋友,不是沒人和他玩,是她自己不敢交,今天,她說她見着一個人,看起來很特别,想讓她靠近,她靠近了,被接受了。”
林青霧有點驚訝,“我沒覺得她跟旁人不一樣,相反,我覺得是她接受了我。”
許鐘靈眼裡劃過一絲欣賞。
“所以冥冥之中,你打動了我,這就是我答應你的原因,我們所想的東西,在一條路上。”
“謝謝。”林青霧朝她認真說。
許鐘靈笑:“林小姐,你更應該感謝你自己。”
種下的因,就會得到相應的果。
人生呐,不正是這樣嗎?
“合作愉快。”
許鐘靈伸出手。
林青霧回握,“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