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會試,為科舉的第二大場考試,猶為肯綮,定不可出錯,一出錯便會止步于此,等三載之久,又過了鄉試,可卻因一步錯棋,在會止步,實是太過得不償失。
故,這幾場考試,是最為肯綮之處。
會試考試時間相比鄉試短了二日,明面上兒說的是三日,但每一場小考其間會隔上一兩日,參加會試的學子也同去年那般,不可離開貢院,隻得在那地休息食膳,然此,謝知韫那忠心耿耿的荀扵又他準備了一大堆東西,吃食、喝食、筆墨、解悶的物件玩意兒及換洗衣物。
謝知韫是一個人孤身入的貢院,在入貢院之前,還立在門口張望了很久,似是在等什麼人的現之,但視野之中,所到之處皆隻有荀扵的身影,還有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赴考學子,并未有他想見之人,他有些失落,去年鄉試也是如此,那四月的殿試他即便過了,她也不會來多看他一眼罷?
正當他失魂落魄,低下頭,轉身便欲往貢院之中走時,一道熟悉的女聲傳入耳中,她朝他吼道:“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請留步!閣主讓屬下為您捎了一樣東西過來——!!”
聞聲,謝知韫立馬停下,轉過身去,隻見那女子幾步便至了他身前,将一串鈴铛遞予了他,道:“世子殿下,這是閣主親手為您作的鈴铛,閣主望您能在此會試之中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不付她對您的數旬栽培,閣主還道,如若遇難事,可對鈴铛作法施訣,再搖一搖,閣主聽到聲音,便會回您。”
謝知韫聽了,眼眶發熱,小心翼翼地接過那串鈴铛,但又攥得很緊,他腦海閃過那日中蠱,師父施法用鈴铛助他解控制,可他無用,讓鈴铛碎了才清醒過來,那時,他還十分心疼那串鈴铛,畢竟,那是師父送予他的首一個苞苴[5],未曾想,那一道心疼,她竟記在了心上,他又難過又開心,良久,他方才擡起頭,看向她道:“替我多謝師父。”
……
同年四月,春的第二個月,殿試開始。[6]
二月的會試又篩下數四十号人,會元十号人,貢士八十七号人[7],會元的十号人之中,前幾号依舊是去年解元之中的那幾人,皆為任關山授課過的學子,成績猶為突出。
殿試考試時間為一天,不再是入貢院考,而為直接入宮上殿考,此一回考試因是由皇帝親自主持,不設監臨,隻設閲卷官,一般之況下,皆是由皇帝親自簡選的二名大學士與部院六名大臣充任,學子按序考完,當日交卷即可。
這日,是任關山的休沐日,謝知韫在宮中考試,她則出了趟門,去的充州,還想去那處,會上一會那唐氏捉妖師。
隻不過,距充州還有幾公裡之時,半道便被一群妖物擋可去路,但那群妖物隻幾隻低階妖,不出半個時辰,便被她皆數解決,可當它們一死之時,又古怪般地死而複生,毫無章法、不顧一切地來打她,就似是背後有什麼人在操控一般。
任關山作法複而将它們弄死,又很快化出數根傀儡線将其控制,但奇怪的是,僅幾隻低階妖,她竟控不過幾息。
啪的幾聲,傀儡線皆數斷裂,幾道無色無味的毒氣迎面打來,任關山伸手作法,輕而易舉地打了回去,随後,她透過片片毒霧氣之後,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是溫鶴之。
此刻,他同一青色羅裙少女并立于對面,舉着劍對她。
任關山蹙了蹙眉,還未識破是什麼術法之時,他二人便打了過來,一人使劍,一人使妖,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任關山并指施法,一式烈火擋了去,對面二人有了一瞬的滞止,她趁機穩住二腳,拔劍起決,決落,數把七殺便替她攻了過去,紫光劍氣同他們混鬥在一起,二打一,勢頭為上。
結果未曾料,在下一遽,謝知韫的聲音忽而從耳邊傳來,教她分了心,他顫着聲,似是害怕,又似在興奮。
“師父,我好緊張,我要入殿考試了。”
對面二人趁她分心給了她一擊,任關山快速回神,堪堪躲過這一擊,數把七殺刹那融為一體,飛了回來。
任關山一手接住,兩三步沖上去同二人打,她邊打邊淡聲回謝知韫,道:“不用緊張,待會兒直接入殿考便是。”
謝知韫聽到師父那頭的打鬥之聲,不禁擔心道:“師父,你在作什麼,與人打架麼?可否傷到?”
任關山騰空而起,作法開了陣,将二人困在其中,她甚為雲淡風輕,道:“無事,但你繼續同我說下去,就不知了。”
“抱歉,那我便不打攪師父了!”謝知韫聽此,連忙道。
任關山又揮符數張,給了二人最後一擊,在一道道巨大的爆炸之聲中,她道:“謝知韫,好好考試。”
***
科舉落幕,三日後,便放了榜。
今年不同往昔,榜首之上出了兩個狀元郎,一是護國将軍府嫡長女,公孫明,二是北疆親王嫡長子,謝谌。
二人同為狀元,享有一般待遇,同樣的慶功禮炮,同樣的入朝為官,這日,公孫明、謝知韫一襲紅衣,挂着鮮紅的胸花,騎在同樣挂着花的馬上,周遭是簇擁慶賀的人流,身後是朝廷的送新官人,禮炮、喇叭與人群之聲始終萦繞二人耳邊。
謝知韫焦急地在人群之中尋着一道身影。
而被尋的任關山,抱胸立在人群之後,靜靜地看着馬上功成名就的少年,腦中卻想起了好幾載之前的一幕,在她還是個孩童之時,阿姊也是這般,一身紅衣,禮炮與喇叭于她身旁不止作響,可後來,她死了,死在了她十二歲那載。
謝知韫仍在尋着她的身影,一直尋着,甚至還欲下馬尋之,但一抹身影的現之,有力地阻止了他——
一身紫衣盲眼的女子定看着他,隔着萬千人海,一眼看入少年的心中,謝知韫回看回去,握着缰繩的二手因她愈發滾燙,心髒也因她跳得愈發地快,似在無聲道說着什麼。
最後,是謝知韫面紅耳赤地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