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殺太子,入險境,證清白
次日午時正刻,任關山複而去了趟鬼域,但她這一回未似上次那般直接一路殺入,而是擇以蟄伏于鬼域内。
任關山于鬼域待了三日,然于那些個時日之中,她易了許多回皮與身份,她時而易成小鬼,佯裝無意近鬼宮之地竊聽宮内宮差談話;時而易成婦人,去聽街邊那些個管不住的碎嘴卦子;時而易成無良莊家,去收刮剝削那些個怕死鬼……
這三日來,她不舍晝夜收集大大小小、自于不同之鬼口中的罪證,于最後一日,鬼域戍時三刻,任關山一舉取下罪魁禍首之首,爾後,便殺入了鬼域太子的東宮之中,她仍與三日前殺入鬼域一般,甩符炸掉東宮宮門、揮劍斬殺守門鬼魅。
任關山一手提首級,一手提劍,一步步走入宮殿之中,男子挑逗壞笑聲與女子嬌嗔羞叫聲漸近,此起彼伏。
正左擁右抱、春宵一刻的鬼域太子同妃子戲耍得開心,焉有多餘心思覺那微不足道的腳步聲,甚至于任關山走至它身前,它亦未發現,還是兩邊妃子因黑影擡眼見其人推搡了一把它、嬌聲嬌氣提了嘴,它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它仰起頭,當見是任關山時,吊兒郎當地勾起笑,極為輕佻:“任使者,您怎又來了?是又有何事需孤抱不平麼?”
任關山随手丢了那顆頭顱,砰地聲,幾鬼見狀,皆愣了,然還未待它們返神,她便一劍抵在了那鬼域太子脖上。
它兩邊的妃子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識各往邊上撤了個半寸,以免傷了己身,它對此心有不滿,但因命還吊于她手上,他隻可将全數精力皆聚于眼前、應對突發之狀上。
它仍勾着那副笑,雲淡風輕地道:“任使者一言不合便将劍架在人身上,不太好罷?況且孤記得,前幾日已将招魂幡獻給您,怎地還這般大動幹戈?任使者似是有點不講理兒了。”
“是将招魂幡獻給我了,可太子殿下不是也派人前來拿回招魂幡了麼?”任關山垂眸睨他,漫不經心地道:“太子殿下,我前幾日便說過,讓您好自為之,可您派人來殺我、壞我好事,那便是您的過錯。”
“我還說過,我不喜戴罪,太子殿下,您也不未予我個說法麼?往昔,您的子民可不止一回将髒水潑至我身上,我礙于天地法則,從未下死手,但此回,可是殿下在逼我。”
“我于鬼域待之三日,經調查,罪魁禍首便是那承了您恩惠的貪财膽小鬼,太子殿下您說,這賬該算誰頭上?”
鬼域太子心下一凜。
未曾料,她竟為此雞毛蒜皮之事便潛伏于鬼域,鬼域之中可未有生人吃的吃食,吃了必死,而她便卻就那般不吃不喝、于鬼域待了三日,未暈厥便罷矣,竟還把罪證收集出來了?她當真為人麼?
念及于此,它卻又開始否定。
不,此女子壓根從起初便并非純正人族,她是橫跨陰陽二界的幽冥之人,許是她在人間生活久了,它險些忘其族氏。
鬼域太子強持以那面上之平靜,它笑意盈盈,道:“哦?任使者,飯可亂吃,話不可亂說,道此話可要負責。”
任關山掏出全數罪證與認罪書,将其甩向它,張張證據砸其面上,一刻,又迅速散落滿地,她道:“太子殿下,您的好子民已認罪,它指認您是幕後主使,是您拿多數錢财賄賂,讓它殺人行兇,并将其責任推至我身上。”
聞至此處,它面色已然維持不住,眉目驟現錯愕與陰毒,任關山于他破裂面色之中,砍下頭顱,黑色血水四濺飛落,頭顱順下劍鋒,坐椅上隻餘它歪七扭八的軀體。
二邊妃子見此,慌亂尖叫,它們連忙逃竄,踉跄逃離。
任關山收劍,面不改色地提起鬼域太子頭顱、被指使的替死鬼頭顱,及方才落于地上的罪證,她又轉過身,走出太子東宮,于東宮之門,她揮手甩出十餘張符,将其炸毀。
昔日繁華的東宮瞬息淪為一片坍塌廢墟,爆炸硝煙于她身後彌漫四起,覆蓋籠罩于那一方天地。
……
東宮一被毀、太子一薨去,它那忙于氏族穩權的生母便知了這一消息,那鬼王妃于宮中對奴仆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亦沒了那穩權的念頭,隻欲立刻馬上前去為她愛子報仇。
但它卻又甚快褪了那念頭,隻因現下鬼域太子薨去,鬼王又在幽閣破層渡劫,鬼域無主,那些個狼子野心的皇子定會抓此之所機,無所不用其極地混淆是非、謀權篡位,它不可讓它們得逞,将太子位奪了去,於是,它隻可分出元神,再捎上幾厲鬼前去教訓她,畢竟可孤身闖鬼域,還可于東宮一舉殺了它愛子,思及應也并非等閑之輩。
它們至人間之時,已為人間戍時正刻。
天色早已甚晚,夜寒如流水般傾洩而來,折膠堕指、擢筋割骨,此刻正為豐都燈火郁勃之時,條條街道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商販貨郎的吆喝招攬四下皆是,極為喧嚣。
以鬼王妃元神為首的一衆鬼幻化人形、混迹衆凡人間,蛇入鼠出,鬼鬼祟祟地察尋那任關山之行蹤,然現下的她方從鬼域出來才未幾,她單手提一巨碩包袱,亦同它們那般,穿于嘈雜熱鬧的人群間。
人聲鼎沸、連衽成帷,任關山與衆鬼于人海之中前後、首尾往返“周旋”好個須臾,但最終還是被衆鬼于一察出。
鬼王妃一見她,便作法将之拉入它的魂識,蠱印寒域中。
倏而,天地之間被黑霧籠罩裹之,任關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極陰邪術拉離人間,與此同刻,她額間花印隐隐顯之。
任關山轉眸,環顧一圈周遭,盡為無邊的蠱毒之氣與涼寒,它們撲面而來,她額間花印愈發顯矣,它自動吸附着毒,可與往昔不同的是,此回的毒竟可傷至她的内髒與百骸,異色毒痕瞬息攀滿身體,噬骨灼心,泯滅七魂六魄。
任關山未見過如此無孔不入、摧枯拉朽的毒,亦未見過這般強悍霸道的力量,這于她而言,也算不得好事,因她已覺出體内被那道未知力量“迫脅恐吓”矣。
僅這思慮一片刻,她體内便已快被其帶來的反噬掏個幹淨兒,任關山當即作法,壓下那額間花印使力。
她複而環顧一圈,淡聲道:“閣下既将鄙人拉入這人界之外,便不要藏着掖着,還懇請以真面目示以在下。”
言罷,幾道刺耳的陰測笑聲便傳了來,聲量愈發地高,距離愈發地近,任關山手中七殺随之劇烈顫動,她緊握劍柄,隔着眼布循聲張望,滿是警惕戒備,隻覺無數鬼氣蠱毒于身上纏繞腐蝕着,她再而作法念決,穩己心神與命脈,可還是被諸類鬼蠱之氣一寸寸割開肌膚,吞食魂魄。
任關山唇齒間漫溢出血,她念決之舉未止,耳邊那幾道笑聲亦未止,下一瞬,幾厲鬼便毫無預兆地現于她之周遭,它們拉唇張着笑,攜着那滿身陰氣與毒,伸手将她襲來。
任關山拔劍起決,甩符制鬼,可甚為怪矣,此刻神擋弑神、魔擋弑魔的七殺對它們毫無所用,噬魂符亦成了一張廢紙,她被它們趁機傷到,捅了個遍,若非她敏捷,早已被其穿心,她唇齒間彌溢而出的血也因此越發洶湧,不可休矣。
不過,那些個厲鬼未予她喘息之機,再而襲來。
任關山強承傷體,舉劍迎敵,然與衆鬼周旋、措不及防間,一法器由身後刺入她的胸膛,但那法器未有直接穿透她的心髒,而為堪堪入了一寸,随後,她隻覺幾縷青絲擾頸,一道攜着笑與恨的聲音于耳邊響起,空靈又尖銳:“人間喽啰,你既殺了本宮愛子,那便必得償命。”
聽此之聲,是隻女鬼,且為這幾隻厲鬼與這異界的主人,而聽它口中所言,應是為那廢物太子的母妃。
以此觀之,她算得是,惹上大麻煩了。
任關山額間花印瞬息褪去,那鬼婦人抽出法器,她内裡之中被其法器七魂六魄、四體百骸皆數打散,随之碎裂,她脫力跪倒于地,沒半分力氣,隻得以七殺抵地才可持身穩。
然半息不過,任關山眼下、耳廓、唇邊、鼻中、腕間便開始大量淌出一道道汨汨的烏黑血水,隻一霎,便染紅了她的眼布與衣衫,漸而浸入肌膚。
“王妃,是否要奴才将她現殺之?”一厲鬼開口問道,鬼王妃擺手,看着任關山,笑道:“不用,本宮親自動手。”
厲鬼垂首應之,立于鬼王妃一旁,餘下厲鬼亦如此,隻見它笑得更為狼突鸱張,邊走向她邊道:“本宮還以為你是個多厲害的角兒呢,原也隻是個窩囊廢也,哈哈哈哈!”
任關山奄奄一息,血不止地往下淌着,手中握之七殺随它近之的距離顫得更為厲害,甚至還泛起了绯紅的光。
“在本宮的地盤還敢撒野,我呸!”鬼王妃走至她身前,面目猙獰、居高臨下,忘其所以地說道:“入了本宮這蠱印寒域,什麼三頭六臂、通天法器皆得乖乖地給本宮就範,就憑你這人間喽啰,欲于本宮地盤奈本宮何?簡直癡人說夢。”
它為取她之命,捎上厲鬼,還使上了蠱印寒域,生怕被她給跑了,未曾料,她竟如此之弱,被幾招便打得半分反抗之力皆無了?這般瞧着,它倒是有些個大材小用了。
然經它這一透露,任關山倒是明了此異界之力了,但她已未有力氣再站起來,舉劍同其對之。
她隻可如那砧闆魚肉一般,讓它使那法器,了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