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頭子帶着一隊兵卒,輕而易舉一劍解決了守門侍衛,他們粗暴地破門而入,凡是上前阻攔的家丁奴婢,抑或是瞧瞧壯碩、貌美是否,好以收入囊中,抑或是被其抹掉脖子,噴湧出一股股鮮血,死于劍下。
破空尖叫血腥氣瞬息布滿了将軍府整個前院。
受命外出打探消息的任母貼身丫鬟于此刻回府,她一轉彎擡頭,便看見了,那守門侍衛的屍體、府門被破開的痕迹,這一幕吓壞了她。
他們來得竟如此之快。
将軍出征塞北,好幾日皆了無音訊,甚至于夫人寄出的多封問候信亦從無回信,以往縱使戰事何般吃緊,将軍皆會回信,斷不可能一信皆無,再者,戰事消息這幾日竟無故封鎖,夫人心中惶恐,總有甚悸之感,她恐有事發生,便命她出去打探一番,然不打探不知,一打探便正中其心中憂慮。
南亓早已淪陷,皇帝棄城逃脫,将軍與其南亓将士則戰死戰場,敵軍順利入城,燒殺搶虐,無惡不作。
按敵軍收割路線,應快至将軍府了,故,她便趕忙飛奔回将軍府,但很可惜,還是慢了他們一步。
她騰空而起,飛上房檐,輕手蹑腳、慎之又慎地踩過房瓦,探頭察以前院情況——
滿院死屍,敵軍頭子帶着手下踏足前院各處,所至之處,皆會留下一片荒蕪死寂。
前院内院相距甚遠,她現下過去報信應還來得及,念及此處,她便立刻趕至内院,将其情報呈于夫人。
任母聞言,當機立斷便将一旁的姊妹二人撈過,丢入不遠的草叢藏着,而自個兒則與貼身丫鬟一同拔劍迎敵。
……
阿娘用的勁很大,她們被雙雙砸在地上,正巧,背脊壓下草下機關,轟地一聲,地面開出一口。
措不及防間,二人陷入破口,入口自動關閉。
任長生眼疾手快抱住任關山,用大半個身子護着她,二人順着走梯一路翻滾,直至地面方才停止,然至地面之時,她整個脊背皆是疼的,疼得甚至眼浮淚花,可她第一刻,卻是詢問懷裡的任關山:“關山如何?可有傷到?”
任關山搖頭。
她對于阿姊的舍己護她之舉并非理解,走梯甚長,梯形尖銳硌人,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有些個扛不住這般之痛。
尚于年幼、存有利己心的她向來以己為主,定不可能為他人做到此等地步,即便為摯親的雙親與阿姊,她皆會心安理得、自私自利,而阿姊如此毫不猶豫,是真不怕死,還是覺她不會死?現下的她壓根無法理解。
任長生見此,洩了口氣。
爾後,任長生側目,忍痛環視四周,觀以環境。
此地别有洞天,看去為一處地窖,密密麻麻的罐壇布滿地窖四周,想來是阿娘阿爹早年安置糧食之地。
可為何會安在隐蔽草叢之下,便不得為知了。
任長生又昂首,看了眼上方,那為方才她同小妹滾下來的地方,阿娘如此毅然決然将她們丢入這處,便是出事了,而出了何等事,從阿娘貼身丫鬟翻牆入内院,便可推測幾番來。
可她還是欲去一探究竟。
……
敵軍兵卒烏泱泱一片,相繼提劍殺入内院,腳步混雜盔甲磨擦聲交錯作響,銀光迎着月光血色閃過二目。
驚慌慘叫聲在耳邊此起彼伏,任母與其貼身丫鬟直迎敵軍,盡力救下家丁奴婢,而混戰數回,最終卻敗在了敵軍黑手之中,救下的家丁奴婢亦乃被其殺之拐之。
任母受重傷跪倒在地,貼身丫鬟亦然,任母貌美,極為貪圖美色的敵軍頭子不出所料,看上了她。
他走向任母,未曾料,還未待他靠近幾分,貼身丫鬟便舉劍迎來,攻勢迅猛,他未有防備,被其傷到。
他暴怒,一劍砍掉她的腦袋:“找死!”
頭顱順着劍鋒滾落,丫鬟的身子倒地,血水濺了他一身,任母眼眶驟紅,聲色染上哭腔,兩步爬過去:“淩兒!”
任母顫手摸上她血迹斑斑的軀體與其頭顱,心痛難忍,碎碎念了幾句,後又提劍立起,大喊惡賊,向敵軍頭子襲去,可她因重傷的身體又甚快敗于敵軍頭子之手。
敵軍頭子淫/穢混賬十足,拍着她的臉說了句混話,繼而不顧她的唾棄辱罵,強勢扛起任母,他越過衆兵卒,揮了揮手:“收工!今夜帶爾等開開葷哈哈哈哈哈哈!”
衆兵卒興奮地跟随頭子離開,他們面目猙獰地笑着,邊随頭子走邊齊齊應道:“謝頭兒!”
衆兵卒之聲随距離而去。
餘下血流成河、摞摞屍體縱橫的任家内院。
然這一切,皆被貼在地窖入口的任長生聽得一清二楚。
她自幼便可耳聽千裡,聽這麼個距離,算不上什麼難事,她本欲直接出了地窖探一探那情況,可因她又為阿娘之舉多思了些個,故,她便隻貼在地窖入口聽上一聽。
但卻聽到了此般悚人刺心的動靜。
任長生聽得眼眶濕潤,在那些個惡賊聲音徹底消散之時,她方才放心帶着任關山走出地窖。
當她看見一片狼藉血色的内院,便知,任家被滅門了。
任長生不自覺松了任關山的手,她讷口無言、四肢僵硬地走在院中,她無措又無力,兩眼通紅、淚流不止。
任關山下意識跟上去,見着阿姊的模樣,并不懂她為何如此“難受”,可讓阿姊這般難受,便是他們的過錯,但現下,她未有能力去奪回阿娘,亦未有能力去殺了他們,然此,她隻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讨她歡心。
可任關山不懂如何讨阿姊歡心,隻笨拙地回憶着她平常哄她之樣,輕輕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體溫傳予她。
任長生眸光頓停半息,她偏過頭,見自家小妹如此,擡手利落地抹去眼淚,又摸了摸她的腦袋,道:“關山,以後便隻餘你我二人了,可不必害怕,阿姊定會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