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侬把耳朵伸過去。
密談進行了一個小時,當書房的門再次開啟時,裡侬掃清所有迷茫與彷徨,踏出的腳步堅定有力,像一個即将開赴戰場的戰士。
聽完全程的倫斯特默默片刻:“這麼做相當于跟拜爾善公然撕破臉。”
柯内莉娅不以為然:“我跟他們和氣,他們就能見好就收?遲早的事,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倫斯特實事求是地分析:“拜爾善的立場不難扭轉,實在不行,你在斯洛特施展的手段不妨再來一次。”
“但翡蘭甯是你的地盤,權貴家族不可能沒有反應,你要當心。”
柯内莉娅伸了個舒展的懶腰,她昨晚睡得還不錯,唯一的遺憾是倫斯特身上有傷,兩人隻能純睡覺。此時見男人倚在長椅裡,身上蓋着厚實的毛毯,褐色毛皮襯着他象牙白的臉龐,濃密的睫毛低低垂落,有種觸目驚心的美感。
她忍不住走到那人跟前,居高俯下身,兩手分開撐住椅子扶手,似笑非笑地睨視對方。
“副廳長大人是在為我擔心嗎?”
“形勢對你不利,教皇國掌握了話語權,由教皇廳下達的谕令與神谕無異,連教皇本人都無法推翻,”倫斯特就事論事地說,“你最好不要大意。”
柯内莉娅的手挪了個地方,隔着毛毯摁住他大腿。倫斯特極細微地一僵,有那麼一時片刻很想撬開這女人腦殼看看裡面的構造,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這些東西。
“副廳長大人的提醒,我聽到了,”柯内莉娅說,“你猜,教皇國這回是來真的,還是用輿論壓力迫我就範?”
“想聽實話?”
“廢話。”
“以我對利維坦的了解,能就此拉你下馬,将翡蘭甯掌握手中,當然最好不過。但他們和你打過交道,知道你有多難對付,不會把事情看得太樂觀。十有八九,會繼續采取舉措,反正你這個城主之位本就是從蘭伯特手裡搶來的,後來者跟風效仿也沒什麼稀奇。”
倫斯特抓住柯内莉娅的手,把她從毛毯邊緣拎出來。柯内莉娅卻不想打退堂鼓,跟他較起勁來。
“那你說,我現在應該……”
柯内莉娅話沒說完,就被“咚”一聲巨響打斷。她閃電般收回手,轉身不悅地看向闖入者,又在對上妹妹擔憂的雙眼時硬生生收回戾氣。
“尤菲,我說過很多次,進屋先敲門……”
尤菲卻不管不顧地沖過來,一把摟住柯内莉娅的脖子。
柯内莉娅的話音再次戛然而止。
“我都知道了,”尤菲喃喃地說,“沒事的,姐姐……我在這裡,我不會讓任何人诋毀你。”
柯内莉娅感受到她的顫抖和憤怒,沉默片刻,反手摟住妹妹溫軟的身體。
很快,她從尤菲口中得知發生在教室裡的一幕,直到再三向妹妹保證,自己不會被輕易打倒,憂心忡忡的尤菲這才回了房。
“看來,奧汀家坐不住了,”柯内莉娅微微冷笑,“斯普蘭是個不經事的小少爺,他的态度卻反應了家族立場。如果他對我的不滿已經深重到連表面文章都壓不住,那麼他背後的家族隻會比這更加激烈。”
倫斯特卻不這麼想,斯普蘭?奧汀是個被慣壞的男孩,他敢在課堂上這麼說,未必是出于試探或者挑釁,多半是這個年紀的小男孩不想在同伴面前丢面子,話趕話到了那兒,隻能硬着頭皮剛下去。
但那又怎樣?翡蘭甯人心湧動是不争的事實,柯内莉娅确實需要下重手立威,奧汀家的小少爺在這時撞上來,是倒黴,也是愚蠢。
“我記得,奧汀家族在蘭斯銀行存有不菲的身家,”倫斯特隐晦提醒,“凡事講求平衡,有賞還有罰才好。”
柯内莉娅對他笑了笑。
尤菲在家裡生了三天悶氣,三天後,她重新回到學院,書包的本子裡寫滿了她要反駁斯普蘭的話。她要讓所有人知道,他對柯内莉娅的輕蔑與鄙視有多愚蠢,她要當着全校學生的面,駁得他無話可說。
但是奧汀沒有出現。
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學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