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
她的選擇?
任容楹蹙起眉來,她怎麼聽不懂程漣的話。
“你在說什麼?什麼入宮?”
程漣許是對任容楹的反應感到困惑,頓了半天才道:
“任伯伯說,那日你從宴席出來,哭着喊着也要結束婚約,怎勸都不得好,還應了明年的選秀…”
瞥見任容楹欲漸發沉的臉色,程漣有些不知所措。
宴席結束後的三日,任父攜了數件厚禮,伴着幾名家眷來到府邸。正廳看書的程父聞見,還當是親家提上日程。
沒曾想卻是一樁悔婚,任父滿臉歉意。
按理說兩家官職相當,程眙又大好前程,許諾數年的婚事怎的就給攪黃了?
程父再三诘問下,任父才緩緩道出:“吾家小女養的驕縱,恐性格不及令郎合适,日後方會争吵連連,思來想去,還是讓她進宮去吧。”
那時的程眙聞見室外響動,步出前院,恰好就聽到了任父的談話。
“她竟是這樣想,甯可入宮也不願與我成親?”
程眙陡然開口,也不行見面的禮儀,披了一身墨色大氅,語氣生硬。
程父剛想差人喊他,瞥見他過來,方想開口訓斥他的無禮,但看到鮮少顯出愠色的兒子,還是選擇了噤聲不語。
“是…”
任父遙看一眼程眙,他身上的氣場很強,久縱官場的老油條也倍感壓力。
氣氛沉寂了下來,程父又客套的說了幾句,程眙眸間略帶過一絲失意,不知怎的,胸口處像積壓了一塊石頭。
不爽,真是太不爽了。
難道是因為那日在宴席,他說起自己喜歡的女人類型,讓她動了怒?
可那時她分明像個沒事人一般。
她說要嫁懂男德,一心一意,不三妻四妾的男人。
可怎麼又要入宮,那是天子,如何與她所說做得一緻?
程眙的心似亂麻,也聽不進去父輩們的談話。待任父離開過了半個時辰,程府上下都知曉取消了婚約一事。
兩家從前是世交,祖輩們關系匪淺。府裡的有些小厮平日也愛嗑,現在知道這消息,一個個都垂頭喪氣。
程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當夜她就推開了程眙的扇門,面色愁苦。
任容楹是她欽定的好兒媳,程母向來喜歡安定,定下的事便不願更改,于是整日茶飯不思,輾轉難眠,氣血盈虧。
程家過了這樣一段的日子,任容楹卻渾然不知。
聽完程漣的解釋,任容楹的火氣都提到了嗓子眼。
“任伯伯不願讓我們再去找您,怕叨唠了任姐姐人再煩悶,因此我也沒辦法再去找您…”
程漣仰起頭,他并不傻,窺伺見任容楹的表情,他就知道這件事任姐姐并不知情。
繪光從始至終都站在身側,驚的說不出話。
她作為服侍小姐的奴婢,在府裡也與下人們交談打照,竟尋不到一點有關的蛛絲馬迹。
實在是藏得太深了。
原來那些忽然請來的禮儀嬷嬷也并不是心血來潮,一切都有迹可循。
任容楹諷刺般的冷笑一聲,程漣和繪光都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這突如其來的笑,有些凄涼有些悲壯。
道不出來的詭異。
“小姐…老爺或許…”
繪光剛想借言開脫幾句,藥房大門處就走進一個魁梧的身影。
程眙着了身蓮清紋的翻毛鬥篷,身材挺拔,雍容閑雅。他似乎一直站在外邊,睫翼上因氣溫凝結成了一層冰珠。
“任容楹…”
他擰眉,臉色并不好看。
婚約結束後的那幾日,程母在耳側叨唠許久,他自己也在反思,是不是當日說的話太過火。
“你這麼讨厭我嗎?”
聞言,任容楹緩緩擡頭,迎上那雙略顯憂郁的眸子,她定了定神。
在程眙眼裡,她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甯願去選秀也不願成婚的惡人。
其實她沒那般厭惡,不過是經旁人說出口,當事人總歸會進一步放大。
詞不達意,任容楹現在也無心解釋。
她頓了頓:“談不上讨厭你。”
她現在最該去算賬的就是任父。
沒打一聲招呼就擅作主張,一直以為最尊重她個人意見的男人,卻是第一個背刺她的人。
任容楹與他擦肩而過,繪光緊跟其後。
“入宮選秀這件事,你是不知情的對吧。”
程眙驟然開口,他的語氣沉重,似鼓點般擊在任容楹的心裡。
彼時她正在門口處,聞聽見男人這樣說,停下了腳步,她側眸看向,幽幽道:“我不知道。”
她确實不知道,今日一聽才知道有多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