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那癡癡作笑,音量不大不小,恰好傳進了任容楹的耳中。任母素日不願與她們計較,也助長了她們的氣焰。
任母能忍,任容楹不能忍。
“别以為我沒聽見,父親不在,這府裡還輪的到你們編排,誰敢再說,我就絞了誰的舌頭。”
這招果然奏效,幾人閉了嘴,悻悻然的離場。
任容楹知道她們平時沒少多言,因此毫不留情,任母這次沒做阻攔,她權當母親也默認了。
告别母親後,任容楹也回屋做了歇息。
繪光則将藥囊的所有名芹葉取了出來,一一放在院落裡晾幹,一數還要多出許多,難為程将軍用心,竟采集了這樣多。
她剛想進屋禀報,就見小姐睡下了。
連衣都沒更,她就那般靜靜地躺在榻上,勞累了一天,終還是達成了目标。
任容楹睡的很沉很香,繪光也不忍叫醒她,便枕在了榻上,候着明日小姐的呼喚。
複日,繪光卻是被任容楹叫醒的。
“嗯…”
她睜開惺忪的雙眼,看到面前一縷青色的影子,視線清晰了起來…
“小姐!小姐!對不起小姐!”
繪光滿臉的驚慌,倏地就要跪下求情。
做奴才的沒有給主子請安,也沒為主子梳洗,這可是大忌諱。
任容楹蹙起眉,将她從地上扶起。
“這是做什麼?我不是說了,咱們沒有尊卑之分,沒叫我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的語氣溫柔,卻份量萬千。
繪光擡起眸子,看任容楹的目光裡噙滿了感激。她從小就是賤籍,爹不疼娘不愛,幼年就被賣到任府裡,在小姐身邊做着貼身丫鬟。
小姐以前性格寡言,墜水醒來以後性情大變,變得現在這般和藹可親,她總說什麼人人平等,可對繪光來說這是可望不可及的。
她懂小姐的良善,但真正落實,骨子裡的根深蒂固卻剔除不了。
“你看,我做的這些,怎麼樣?”
任容楹将三十個藥丸遞到繪光面前,今早她醒來,神清氣爽,渾身有勁。
看到榻上睡着的繪光,任容楹也沒叫醒,隻是兀自去了膳房,将草藥碾碎,置于案上。
“小姐,怎麼不叫我?這些事奴婢一人就能為您做好。”繪光有些内疚的說道,卻被任容楹摸了摸腦袋。
兩人又相談了一番,這才啟程前往許爺爺的家中。
一切送完,塵埃落地。
回去的路上天光乍好,任容楹和繪光一起,不緊不慢地趕路。這是一個大清晨,不少人還在街巷處用着早膳。
沿途經過一個客棧,一層有不少的客人在這飲酒談天,任容楹轉眸看向人群,那幾張木桌上堆滿了民間小吃。
她想駐足前去買上一籠包子,繪光看透小姐眼裡的狡黠,便停駐了下來尋找着跑堂。
“聽說了嗎?京城的翟府被抄家了!貪污受賄被敲定,總計拿了國庫裡千萬兩白銀!被譚丕大人檢舉揭發,内政變化莫測,真是難以預料。”
一中年模樣的男人神秘兮兮的說道,他試圖壓低音量,但還是能讓人聽到。
“豈止,我聽說,翟家還要被滿門抄斬!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罪行…”
他的同伴卻不似他一樣低調,不僅要說,還要拍着桌子,情緒激動。
從古至今總是會有一幫男人議論政事,不管是她在的那個時代,還是這個時代。
至于真假,她不做判斷。
再往後,她的注意就落到了繪光身上。
“小姐,小籠包來了。”
繪光興緻沖沖地跑了過來,任容楹聞言接過,兀自吃了起來,二人繼續前行。
路上不知怎的,吃着吃着,她就開始琢磨起了兩人的談話。
翟坤…這名字怎麼這般熟悉…
想起來了,任容楹一驚,憶起來了一張中年男人的臉。
鼻若懸膽,下巴尖削。
他是父親的好友,翟坤。
曾經在府邸見過幾次,翟坤尋父親野釣,兩人相識多年。聽家裡人說過,任家人在西都時承蒙了翟坤多年的照料。
父親初入西都,聽不懂西都的鄉音,翟坤是西都人,那時又是西都刺史。
二人相見恨晚,翟坤聯絡了中間人提拔父親,至此父親平步青雲。
待父親回京,彼此之間的情誼也沒斷下,後面翟坤調任京城,仕途順暢,她就再也沒聽過那人的風聲。
沒有前主的記憶,了解這些任容楹隻憑三言兩語。
隻是談起翟坤,他對父親來說應該是個重要的人。
翟府抄家,滿門抄斬…
任容楹不敢置想,今日就是父親歸來之日。
她不由得步履加快,繪光覺出小姐的古怪,忙小跑的跟上。
任府咫尺眼前,幾個家丁面色凝重的守在門口,瞥見小姐歸來,都點頭問好。
“小姐,老爺回來了…情緒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