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征戰戍邊三年,殺敵無數。北疆那邊的将士都喚他為魔将,最難的時候箭羽刺破他的左胸肋骨,再偏一點就要抵達心髒。
他痛得戰栗,也要殊死同歸。隻會讓敵人折服在自己的旗幡下的男人,又怎會輕易匍匐在女人的石榴裙下。
他想,不會的。
目光淺淺略向膳房内,卻不見任容楹的身影。許是和程漣聊的太投入,連那姑娘走動都沒看見。
他上前一步,立在膳房門口,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人呢?”
趕過來的程漣也停駐了,任姐姐呢?
“兩位少爺,任姑娘方才先行一步了,她讓我跟你們說一聲。”
下人怯怯地低着頭,也不敢擡頭看程眙的臉色。
不告而别。
程眙面上浮現出幾分不悅,到底也是吏部侍郎的女兒,怎的就這般失了禮教。
“哥,不要放在心上。任姐姐就是這樣的性格,我們都習慣了。”
程漣皺着眉應了句,他現在愈發的擔心,這兩人若真要成婚,脾氣不對付,豈不是要把屋頂掀翻天?
程眙沉吟不語,良久才邁出步子,前往正廳的方向:“走了。”
出了程府大門,外邊懸燈結彩,有幾位衣着樸素的讀書人站在一旁,手裡拿着幾幅楹聯,熱血澎湃,丫頭繪光愛湊熱鬧,停在那兒駐足觀賞。
瞥見任容楹從程家出來,那幾個讀書人一擁而上,道:“姑娘可是這家的人?能不能行行好,幫幫忙,将這幅楹聯送給大将軍?”
“我們是從澤鄉過來念書的秀才,聽到今日大将軍回府,勝仗凱旋,忍不住提筆,咳,雖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好歹也是我們一番心意…”
任容楹看向那寫好的楹聯,筆酣墨飽,字字勁秀,确實是用心良苦。應該是這幾個秀才齊寫的,想必方才繪光看的就是他們。
“你們的心意我替大将軍心領了,回去吧。”
那幾個秀才還想多嘴幾句,但看出任容楹穿着的不凡,便都一哄而散。
見他們遠去,任容楹才将楹聯收到随身的藥囊中。這種東西,若是程府的下人收到,還不一定歸交到正主手裡。
還是由她好好保管吧。
在這個階級地位劃分嚴謹的世界,哪有什麼平等之談,掌權者隻會苛待下面人,下面人卻将其奉若神明。
也不知他們崇敬的大将軍會如何看待為他所寫的楹聯。
“小姐!小姐!”
不遠處,一紮着雙鬓的姑娘小跑了過來,她鼻尖凍地通紅,過于焦急還差點兒滑倒。
“慢點。”任容楹皺着眉道了句。
小跑過來的姑娘露出淺笑,從背後掏出了一支冰糖葫蘆。繪光道:“小姐,我去給你買糖葫蘆了,險些誤了時辰。”
“瞎說,你分明是去看那秀才題字了。”任容楹撇了撇嘴,将那冰糖葫蘆塞入了口中。
繪光見瞞不過小姐,便作委屈狀的低下了頭,她接過那藥囊,自然而然地轉開話題:“小姐,名芹葉找到了吧?”
任容楹被酸甜充斥着舌尖,冬天雪地,走起路來小心翼翼:“沒…隻能等過幾天去野采了。”
繪光點點頭,轉眸看向小姐吃着冰糖葫蘆的模樣,小姐皮膚白,因此凍的顯得更紅,長長的睫翼下藏着一雙清亮的眸子。
意識到繪光在看,任容楹道:“幹嘛?”
繪光不好意思的移開眼睛,面前卻忽然襲來了一支糖葫蘆。
蔥白的手,是小姐的手。
她好奇地盯向小姐,任容楹又将糖葫蘆移近了點:“你吃。”
“小姐的東西,我不能要。”
她擺了擺手,但卻咽了下口水。
“不是說了,在我這裡沒有尊卑之分,你想吃也可以給自己買,不用隻管我。”任容楹知道她擰巴,便直接塞到了她的手裡。
“謝謝…小姐…”
繪光接過,眼裡噙滿感激。
任容楹看她的目光卻多了幾分辛酸。
來到這個世界三年了,一轉眼的功夫,白駒過隙,繪光是陪在她身邊最親近的人。
前身,她畢業于首都醫科大學,中醫學專業,二十四歲的年齡陽光燦爛,承襲了祖輩制的衣缽,整日奔波勞碌。
許是老天爺看她太累,想讓她休憩一番。閤眼的瞬間,卻讓她再也醒不過來。
直至靈魂騰空而起,她看到了自己的肉身。
朋友同事親人發現叫不醒她,然後救護車來了,ICU也住進去了,無論怎樣呼喊也無人注意,她才明白,原來自己真的死了。
睡夢猝死,心髒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