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平南……”珍珠雙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搖了搖,發現他額角竟沁出冷汗。
耳道的聲音缥缈空懸,似來自遙遠的時空,一聲一聲傳入他的腦内。
“你怎麼了,平南……”
平南的視線緩緩清晰,垂下頭看到一張焦急的小臉,無比熟悉,慌然将她摟入懷裡,四肢冷的發涼。
珍珠被他箍的生疼,兩人力量懸殊,珍珠根本無法動彈,卻又被他那慌張亂竄的心跳吓到,隻能卸了力由他抱着。
平南卻兩隻手越抱越緊,掌心撫在她的腦後,恨不得将她按進身體裡。
在附近暧昧不明的兩位終于聽到動靜,趕過來雙雙道:“他這是怎麼了?”
珍珠艱難的搖搖頭,平南這時才似回到了點神,松開珍珠躲在她後面擰緊眉說:“那裡有隻好惡心的蟲子。”
衆人:“……”
春山順着他手指的方向走過去,彎腰捏起撲哧一笑:“是隻小紅腳,不是什麼蟲子。”
他走近遞給衆人看,對着平南打趣說:“你力氣還挺大,都把它摔暈了。”
二妞不怕的接過:“長的這麼醜的确實少見。”
珍珠:“什麼是小紅腳?”
春山撓了撓頭,想起道:“就是你們平時說的寄居蟹,看這體型應該是原來裡面的螺肉給吃掉了。”
“附近漁村也有人把它叫做‘白住房’,就是說它把人家的房子占為己有,這玩意也挺壞的,住了别人家還把别人吃掉。”
那隻寄居在紅褐色海螺殼裡遍體通紅的寄居蟹終于醒了,張牙舞爪的揮動着自己的小鉗子,乍一看,還真像巴掌大的紅蜘蛛,大的吓人。
聽上去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平南嫌棄的移開眼。
二妞松開手讓那隻寄居蟹離開,幾人将剩下的紅燈籠挂完,二妞又在珍珠面前嘀咕了幾句,兩人相視一笑脫了鞋在沙灘上玩水。
平南和春山坐在一棵倒下的椰子樹幹上。
春山看着前方滿眼柔情道:“是不是藍月島其實也不錯。”
海風輕柔,少女們嬉戲打鬧的聲音像風鈴般悅耳,平南翹了翹嘴角:“還行吧。”
春山會心一笑,平南轉過頭問道:“我要的東西呢?”
“我做事你還不放心,關系你人生的大事兄弟我還能忘了。”春山說:“我托别人幫你去市裡買了,保證滿意。”
平南不太習慣這種人與人之間的熱乎勁,表情不自然的道了句謝。
春山無所謂的擺擺手,他看着蔚藍的海面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藍月島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平南沒想到除了王淑華外,竟然還有人會不喜歡這種從天上掉餡餅的事:“發展不好嗎?”
“好,也不好。”
“為什麼,我看大家都挺高興的。”平南想起王平的例子,又覺得不合适,改口道:“這樣你以後也不用跟神樹祈禱的時候隻說捕魚了。”
春山搖搖頭,平靜地說:“我沒有曲北聰明,讀書的時候隻覺得腦子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後來我想明白了,有些人生來就是帶着使命的,我出生在藍月島就注定要與海洋博弈一生,出生在黃土,就注定要與塵土為緣,出生在草原,就注定要與羊馬相伴,這是社會的法則。”
“我喜歡這種生活,就算是厭倦,也應該是我自願放棄。”
但是藍月島突如其來的改變可能會打亂這種計劃,春山知道,藍月島的人靠海敬海,但更多的,大家畏海。
人們依靠海洋生存,可風浪又奪去了許多人的生命,不可估量,但冥冥之中又好似是在公平交易。
萬物換一物。
這使得春山在面對那座神像時,毛骨悚然又心生畏懼。
在漁船上,他總是會想起母親殷盼又蒼老的眼神,還有母親從他出生時就在樹上挂的那如出一轍的紅綢。
藍月島遲早有天會變成一座荒島,人們不再依靠海洋,從這裡搬離,現在隻不過是迎來了另一種轉機。
可是春山割舍不掉這片海洋,也習慣與風浪鬥争。
大家總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條活路,條條大路通羅馬,努力就餓不死,可是失去了自己最想做的那一件呢?人活着從來就不隻為了謀生。
春山眼睛閉上,深深吸了一口鹹澀的海風複又睜開:“你也一樣。”
平南:“?”
春山:“你真打算一輩子耗在這裡?”
這社會的法則不會變,他看得出,平南并非普通人,甚至有可能是藍月島人一輩子都望其項背的那種貴人。
平南留在藍月島不會成為春山,就像春山去了外面不會成為平南。
這就是社會的法則。
人與人之間的鴻溝,從出生就注定了。
平南垂下眼睑沉默不語,擡頭望去,發現珍珠她們的身影早就不見。
他急急站起身,迎面砸來了一個沙球,珍珠從一旁的灌木後跳出來眨眨眼偷笑。
‘噗’的一聲,春山身上也被砸了一個沙球。
沙球輕,砸到身上就碎了,隻留下一個沾滿沙子的圓形,平南愛幹淨,當然忍不了這種事情。
“王、珍、珠”
春山卻不在意,反應敏捷的團起一個也朝二妞砸去。
珍珠對他的警告沒有絲毫畏懼,對着平南做了一個鬼臉,又砸過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