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島沉浸在一片飄飄然的喜悅裡。
這次事件的重大程度不亞于藍月島第一次通網,盡管後來的信号差強人意,但這次傳播的速度卻格外快,從第二天開始,許多從藍月島離開的人就陸陸續續趕了回來。
藍月島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珍珠從來沒在島上見過這麼多人,幾乎每隔一段距離就能見到新面孔,大家從四海八荒趕來團聚,都說隻為了參加那一年一度的祭海節。
王淑華當晚聽到消息就啐罵了幾句,說外面的人不安好心,指不定要在藍月島整出什麼幺蛾子,島上的人還沾沾自喜,到時候有的是他們折騰的,還不知道怎麼哭呢,引狼入室。
她對外面的世界一貫充滿敵意,連帶着從外面久待回來的人也不例外,鄙夷的好似他們身上有什麼危險病毒。
王淑華開始不準珍珠出去,但現在人多正是冷飲店開張的好時機,珍珠不在意阿财叔是否真的提前得知拆遷的消息才把她安放在那裡,她從心底始終對阿财叔是感激更多一點。
如若不是這份工作,她連王淑華第一次吃藥的錢都拿不出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王淑華生病時痛苦的在那裡撞牆。
曲北也是,剛醒來的那段時間,怕她無聊怕她不習慣,天天過來陪她說話,帶她在島上散步。
論迹不論心,珍珠在越來越多她不是“珍珠”的證據面前心裡依舊這樣想。
珍珠拗不過王淑華,隻能找島長幫忙,好在王淑華最後還是在島長的單獨談話下,同意了珍珠正常去冷飲店上班,讓她下班了就馬上回來,見到那些人不要逗留。
平南回來的時候正趕上珍珠出去,有點意外王淑華怎麼突然就轉性了,不把珍珠當寶貝一樣捂在家裡,心裡覺得王淑華也太謹慎了一點,珍珠又不是什麼小孩,怎麼還需要看着,生怕她被人拐走一樣。
他手往口袋一插,淡淡道:“一起去吧,反正我沒事。”
珍珠昨日未出門,本來今天休息當作補班,誰知剛離家沒多遠二妞就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又合起雙手做拜托的姿勢,圓圓的小臉一股可憐勁,珍珠實在沒辦法,點點隻能同意。
腳步一轉,換到了另一條路上,二妞這才又跑了回去。
“去哪?”平南問。
“去海邊幫他們。”
具體來說,隻有兩個人,春山和二妞。
二妞想和春山獨處,好不容易找了個偏僻無人裝飾的活,誰知道島上竟然會回來這麼多人,靈機一動,想到了珍珠他們。
王家距離那塊沙灘有段距離,一路走來,平南總感覺不對勁,好似那些陌生人的視線都往珍珠臉上招呼,跟沒見過一樣緊緊盯着她。
珍珠倒是神态自若,禮貌應對每一個好奇投來的視線。
平南狀似不經意地往珍珠那斜睨,淡煙似的眉下濃睫撲閃,瘦冷冷的下颌尖,溫煦陽光落在她姣妍的臉上跟裹了一層白光濾鏡似的。
也還好吧,總看她做什麼。
平南臉色變得陰沉,突然往前偏了一下身子,将珍珠的身影遮個大半。
看來王淑華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那些人的眼睛也是真的很喜歡亂瞟,不是他們的也敢亂看。
珍珠不知道平南又在發什麼神經,突然就不高興了,還非要比她走快半步,擋在她前面,她移到旁邊怕踩到他,等下病情加重,平南又故意貼上來,存心要惹她一樣。
幸好,沙灘終于到了,二妞用力揮揮手笑道:“怎麼這麼慢,我都等你們好久了。”
珍珠對着她點了點腦子,又暗戳戳的指了下平南,恰好這時平南轉過頭來,珍珠嘴角用力往上揚,露出一個假模假式的笑。
明明是個很虛僞的笑,長着一張聰明臉的平南卻不知為何完全沒有識破,愣了瞬,暗想她是不是前面也是這樣笑的,知道這樣有多招人嗎?
他擡手用力扯了下她的辮子,“不準笑……真難看。”
“……”珍珠瞪了一眼,用力打掉他的手。
毛病。
他們的任務是要裝飾好靠近海岸邊的那棵大榕樹,然後把之前那條已經泛白的舊橫幅給換了。
大榕樹立在一個稍高的土坡上,珍珠甚少來這邊,但是二妞之前說要和春山告白的時候和她說起過這棵樹的淵源,也就沒有再問原因。
但平南不知道,看着這棵樹覺得平平無奇,頂多是大了點,繞到旁邊才發現大榕樹竟然有一大半的根系是露在外面的,死死咬着僅剩的那一塊土壤,往下就是翻湧海浪,朵朵白花。
“很神奇吧。”春山站在梯子上說。
“一般。”
春山性子憨厚,但人不傻,和平南相處久了早就摸透他的脾性,平南性子傲,不管你跟他說什麼,他總是表現的出一副也不如如此,還不就那樣的表情,生怕别人把他看穿了會掉面。
春山笑笑,不在意的自言自語:“我聽我爸說,本來以前海神廟是建在這裡的,後來有一年台風太大,周圍樹都給刮倒了,唯獨它還好好活着,那時候大家都以為它活不久,哪天就會倒下去,結果竟然一直活到了現在。”
“島上的老人說,是海神娘娘離開的時候看這棵樹太可憐了,所以拔了長發放進它的根裡,這才堅持下來。”
平南不信這些帶有神話色彩的傳說,心想就不能是這棵樹太想活着,所以才使勁紮根?
不過他在這個島上就是個外人,有些話也知道不能随意說出口,漫不經心道:“所以它有什麼用?”
春山說:“我們一般都是祈求風調雨順,來年能捕到更多的魚。像我阿媽她們就會祈求一家平平安安,能夠順利回船,然後也有些年輕人會挂姻緣帶,希望找個意中人。”
“反正你想求什麼就挂什麼,挂的越高海神娘娘就能看的越清楚。”
帶着鹹濕水汽的海浪撲到崖壁,平南用力扶穩梯子:“真的?”
“當然,海神娘娘很靈的,我們出海前都要去拜一拜。”春山挂好最後一個小巧的紅燈籠,從人字梯上下來,“走吧。”
平南拍了拍手上的灰,珍珠和二妞已經将剩下的小紅燈籠串好,跟一個個鮮紅的小柿子一樣,寓意碩果累累,五谷豐稔。
這些事做起來并不麻煩,光憑春山二妞兩個人完全就能做好,就這麼點小事,還要讓他們跑一趟,平南狐疑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悠了好幾圈,恍然瞪大眼睛,這不是拿他和珍珠做擋箭牌。
還沒張嘴,被珍珠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
珍珠用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人家還沒說開呢。”
平南乖順的點點頭,珍珠松開手,往他懷裡塞了一長串彩球,指使道:“你去那邊把這串彩球挂高點。”
說是那邊,其實已經到了下面的沙灘上,平南撇了撇嘴,把彩球挂的高高的,他還沒跟珍珠親近呢,怎麼先幫别人打起了掩護。
他挂完往回走,心中琢磨為什麼珍珠後來就不親他了,也不再說那些虛情假意的話術,突然腳上傳來密密麻麻的瘙癢,還帶點刺痛,平南低頭一看,沉默兩秒大叫:“珍珠。”
他汗毛不禁都豎起,平南猛地用力一甩,三步并作兩步跑道她身邊,渾身跟被咬了似的難受,忽然一陣頭暈目眩的惡心感驟然襲上,顱内的轟鳴燥響,出現一道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