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早就另有心思。
離得近了,那些香味确實變得更深更濃,幾乎沁入心脾。
越頤甯細細嗅了一會兒,點點頭:“确實挺好聞的。”
“而且聞了以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感。”
阿玉:“裡面的幾味香材有助于睡眠。我看小姐近日睡得較晚,想着做一些香包放在室内,也許能讓小姐晚上睡得好一些。”
他聲音溫柔,棉絮似的落在她心上。
越頤甯微微一愣。
她近日确實因為天氣轉涼而有些入睡困難,表現出來就是睡得較之前要晚了些。但在阿玉說出口之前,其實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原來她最近睡得不太好。
說起來,阿玉确實對她的觀察細緻入微。
她喜愛白茶黃茶多于黑茶這類熟成茶,最喜綠茶,因為她更偏愛清潤的口感。魏宜華第一次上門求卦送的四盒茶王,她當時就拆了其中的顧渚紫筍,幾乎是她拆後沒多久,阿玉就端着水上來了。
不同種類的茶葉對沖泡的水也很有講究,輕釀茶适合較低的溫度,而熟成茶則需要剛剛滾沸的熱水。那天阿玉端上來的水,恰恰好的熱而不燙,說明他早就猜到她會選什麼茶葉。
她喝茶時習慣喝濃茶,往往會多泡一會兒茶葉。她舌頭刁鑽,于她而言,即使是五息的時間味道也會截然不同。
但這種細節,越頤甯是懶得說的。她不習慣麻煩别人,所以需要交待得很仔細的工作,她都幹脆自己做了,想喝茶時就自己泡。這一點連跟了她四年的符瑤都不清楚,還以為她隻是喜歡自己動手。
但阿玉第一次給她泡茶,味道就完美符合她的習慣,她那時還以為是巧合。
可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隻是開了個頭,這些天以來,許多遺漏的記憶碎片,就這樣被她一一拾起。
她直起腰時牽拉到了肩膀,動作有幾分僵硬,也被阿玉看出:“小姐可是肩膀有傷?”
越頤甯:“傷倒是沒有,但是我身子骨差,坐得久了就會肩膀酸腰腿痛。”坐都坐不久,她有時也會感慨,自己果然天生就不是個讀書的料啊。
阿玉似乎想到了什麼,怔了怔:“我以為隻是久坐後人人都會有的輕微不适,可看小姐的反應,應該是......”應該是頑疾才對。
越頤甯颔首:“确實,放在其他人身上也就是小毛病。但我小時候吃得差,又經常受凍,留了些病根,所以事也多些。”
阿玉抿了抿唇,慢慢開口道:“......小姐若是不嫌棄,我可以給小姐按一下肩膀。”
“若是酸脹痛,疏通筋脈以後也許會好受一些。”
越頤甯沒有拒絕:“也好。”
鳥啼聲碎夕陽,斑駁了桌上的紙墨。她坐直了一些,伸手将長發攏到胸前,脊背朝向他。
阿玉的手心撫過她肩頭,小心翼翼地握住。
手掌放上去,才感受得到這副身體的薄弱。
阿玉屏住了呼吸,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氣,本來就沒有幾兩肉包裹的骨頭,稍稍用力按下去,幾乎要握穿了,甚至他每一次施力時,都恍惚感覺自己會捏碎她。
“小姐。”阿玉聲音有些低,“若是哪裡弄疼你了,一定要和我說。”
越頤甯微微閉上眼:“嗯。”
阿玉低眸,看着她的反應。越頤甯垂下的眼睫時不時地微顫,應該是他按到了痛處;但按過之後,她的眉頭會慢慢展開,說明疼痛是舒緩了的。
阿玉斂眉,眼底變得深黑。
書中,越頤甯因為年幼時的流浪經曆,身體一直不好,又兼習玄術,多次探查龍脈國運,折損了壽命。她吃過許多苦,但卻很少說,也很少以此讓人照顧她。
每每想到這些,他都覺得心髒抽痛,幾乎要一寸寸地皲裂開。
越頤甯突然開口喚他:“阿玉。”
阿玉應了聲:“嗯?”
越頤甯半閉着眼,雪白的脖頸微微低垂。她肩膀上搭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軟玉生溫的皮膚之間,不過隻隔了兩層細棉壓的秋袍。
她就這樣對他說:“你是不是,早在之前就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