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鄭知洋在附近的飲品站點了咖啡,姜北穗在戶外就餐區前坐下,挂斷和丢手機的動作一氣呵成。被拴在桌角的邊牧并不懂她的怒氣,興沖沖吐着舌頭的同時,還亮着眼朝她搖起尾巴。不會看眼色莫非是犬科通病,姜北穗這般想着,還是順手摸上了它棉花糖一般蓬松的頭頂。
“我看你們已經相處的很愉快了啊,可以放心把伊索托付給你了。”鄭知洋端了兩杯冰咖啡過來,佯裝并未瞧見她尚未褪去的惱意,竟真順着她意再未提起有些敏感的那一茬:“這是賄賂,不用轉錢給我了。”
有些時日沒和鄭知洋見面聊天,加上姜北穗自那鬧心的生日之後始終煩悶,三言兩語便說動了她将家裡的狗狗牽出來溜。奈何素日清閑的大學生知洋最近在一家企業實習,還沒同她享受幾分鐘公園裡漫步的休閑時光,便被前輩暗示公司今天缺些人手。
鄭知洋本就是溫和軟性子的,對這份工作也算滿意,從前還受了前輩不少照拂;姜北穗也認為這是個表現的好機會,爽快地提出幫她帶半天狗狗,鄭知洋去忙便是。
“姐姐現在就走?”見落座的她一刻不停地敲着手機鍵盤,姜北穗看熱鬧不嫌事大,擡眼唏噓道:“诶,出爾反爾的前輩們啊,剛才還說不那麼着急,下午到就可以呢?”
“所以說雖然非常抱歉北穗啊,不過現在可能真的要走了。”鄭知洋挎上包起身,笑得也有幾分無奈:“如果伊索太鬧人的話,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好,我晚上請你吃飯哦。”
“嗯~知道,姐姐走好。”
望着鄭知洋的背影消失在遮擋住她視線的一抹綠蔭裡,姜北穗吸了一口冰美式,百無聊賴地挪開視線。首爾的酷暑仍舊不容小觑,即便她特意早起,挑選了相對涼爽的清晨在公園裡散步,休息時後背仍沁出了一層薄汗。分明沒做什麼劇烈運動,姜北穗素日裡的體力又堪比國家運動員,這會兒卻無端疲憊起來。
耳邊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啼,混着泥土味道的清新草木香萦繞在鼻尖,姜北穗坐在高大的遮陽傘下躲避逐漸明烈的日光。姜南禾那通不明所以的電話在腦海中重新播放,她竟然該死的心煩着,拿出手機洩憤似的滑弄。
誰心情不好了?誰的喜怒哀樂非要和個男人挂鈎了?她同金廷祐之前講得明明白白,朋友廷祐可以,再節外生枝就要徹底斷絕關系來着,所以現在的局勢不是十分明朗了嗎。是她一直在退讓容忍,金廷祐不知悔改地得寸進尺來着,關系才再無回轉的可能一般徹底颠覆。
他還分毫不體諒她的苦心,簡直是……農夫與蛇,東郭與狼,呂洞賓與狗,姜北穗與金廷祐!
比起左右搖擺的金廷祐,她至少從始至終都愛他,又一如既往地不愛他,在長久的拉鋸戰中赢回了那麼一丁點自我欺騙似的堅持,盡管這聽起來便是一場遊戲裡最可憐的成就。
用了幾個呼吸平複心情,姜北穗眼尾的一角陽光倏地被遮擋住,是玄關一對準備進入咖啡店的客人。她反常地一頓,受到牽引般擡起頭望去,果真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并非空穴來風:前面那位她并不認識,身後長身玉立、戴着口罩的正是許久未見的金道英。
姜北穗揚起腦袋時,金道英正定定朝着她的方向瞧。撞上視線的兩人半晌未言語,她不開口,卻也沒挪開視線;倒是金道英同身前的人耳語了幾句便朝她走來,隻是停在她了桌前幾步,遠遠地打了招呼:“來散步?狗狗很漂亮。”
他立得實在是與她有些距離,由風傳遞來的聲音不甚清晰,逆着光的面龐也瞧不大清神色。姜北穗看着他笑:“是啊,朋友家的。”
他似乎嗯了一聲,低着眼盯了一會兒繞在他腳邊打轉的伊索,終于加載出下句台詞:“你最近在忙什麼?”
她想了想才答:“前段時間我過生日了呢,道英哥。”
而出乎姜北穗以料的,在本該卡殼的話題上,金道英卻平靜地應答如流,像是早排練過千百遍的答案:“是嗎?抱歉,那天可能工作太忙了,沒來得及給你發什麼祝福。”
“原來是這樣,不過幸好我也沒期待什麼。”
“……你之後還會來公司嗎?”
他總是與她隔着幾步遠,姜北穗便越瞧越不真切,連追逐都稀裡糊塗。她漫不經心地眯起眼睛,忽然意識到金道英此刻被陽光勾勒出的輪廓,早就與她記憶中模糊立着的剪影無法重合了。
手裡的冰美式見了底,姜北穗晃了晃滿是冰塊的塑料杯,笑意粲然地将手機屏幕舉過去給他瞧:“不啦,這次訂的機票是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