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即便是駐村志願團隊通知開拔時間提前了三天,也還是在何斯複生日之後。
五号當天,輪到了池宛棠值班,記憶館開展了夜遊活動,加上她還要整理考察隊伍的名單,一直連軸轉忙到了晚上七點多。
何斯複的生日不過是朋友小聚,地點就安排在了洋房。池宛棠下班後,急急忙忙打車回家,順道取走了她提前訂好的蛋糕。
大門外停了幾輛不常見的車,整棟房子燈火通明,窗前人影綽綽,院内竟有炊煙升起,随風傳來了陣陣肉香。
她走進院子,看到了一個壯漢蹲在花園旁,正拿着紙殼扇風,烤爐上架着半熟的肉串和雞翅。
那男人擡頭瞧了眼,出聲詢問:“你是池宛棠吧?”
宛棠點點頭,怯生生地打招呼,又看看屋内,已經來了不少人,但她認識的沒幾個。
“我石秋,斯複的同事。”
“石大哥好,你……需要幫忙嗎?我——”
“不用不用,你甭沾手了,快進去吧,外面煙熏火燎的,哦對了,一會兒讓何斯複給我拿袋孜然粒兒跟白糖。”
房内正熱鬧。
客廳超大的投影前,幾個年輕男女擠着嗨玩派對遊戲,餐桌被拉寬,擺滿了美味的餐食,廚房内是壽星掌勺,秦憫之在旁搭手。
何瑾瀾圍着桌子轉圈偷吃,擡眼看見了她,“阿呆!你回來啦!耶?你也買蛋糕啦?”
池宛棠看見了餐桌中央的十二寸大蛋糕,往身後藏了藏自己的,“我……不知道這麼多人,買小了……”
“那就先放冰箱呗,我走的時候帶走,嘻嘻。”
一周沒見的男人理了頭發,越發幹淨清爽了。
他專注着手上的鍋鏟,像是沒注意到她,池宛棠湊過去,将自己的六寸小蛋糕放進了冰箱。
秦憫之看見了她,擦擦手,将圍裙摘下順勢套上池宛棠的脖間,“可算來了,來,你打下手,我歇會兒去。”
秦憫之走得幹脆,宛棠隻好默默系着圍裙,呆站在冰箱旁,兩人都沒說話,氣氛有些尴尬。
池宛棠在心裡自我催眠。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那天隻是喝多了喝多了喝多了,僅此而已。
她靠近洗菜池,繼續着秦憫之挑了一半的蝦線,何斯複餘光瞄見,出言提醒,“手套戴上。”
“哦,好。”
熱菜出鍋,他揚聲喚來瑾瀾,“何瑾瀾!端菜!”
他将炒鍋放在龍頭下沖刷着,擦淨水漬放回爐竈,然後側過身,一手撐着琉璃台邊沿,好整以暇地看着池宛棠,不發一語。
她低垂着頭,長發散落,遮去了面龐。
何斯複伸長胳膊,手指挑開礙事的發,動作輕柔地繞在她耳後。
他看清了她忽閃着的長睫,半掩住那雙漂亮的眼睛;淡紅的雙唇微微抿起,胸口快速地起伏着。
她用來挑蝦線的牙簽斷了,隻得換手笨拙地去揪。
手指輕顫着,在慌什麼呢?
他遞去了趁手的工具,池宛棠謝過,何斯複看着她那紅得快要燒着的耳尖,輕聲問:“我的禮物呢?就一個蛋糕?”
“在我房間,你要嗎?我現在去拿給你。”
見她撂下蝦就要跑,何斯複拽了把她腰後的圍裙系帶,“不用,瑾瀾把禮物都堆樓上了,之後一起拿下來就好。”
客廳裡賽車遊戲的音效甚是激烈,一道陌生的女聲遙遙喊着,“老闆!什麼時候開飯呀!我們都餓了!”
“最後一個菜了,二十分鐘。”
何斯複陡然靠近,抓起了一把鮮蝦,就着池宛棠斷掉的半截牙簽,熟練地操作着。
二人又相對默然,何斯複切起配菜,開火熱鍋,悠悠的聲音傳來,“我可能要陪着喝些,你就不要碰酒了。”
宛棠摘下手套洗了把手,小聲嘟囔,“為什麼……”
何斯複盯着鍋,“會出事。”
她沒細想,直覺反駁,“能出什麼事……”
油熱,何斯複将一盆蝦倒進鍋裡翻炒,靜等變色後放入小料,蔥蒜的香味傳來。
池宛棠後知後覺,臉瞬間漲紅如同鍋内弓着身子的大蝦。
他颠了個勺,倒入料水,翻炒均勻後開大火收汁。
何斯複轉頭看她,笑言:“你也可以試試。”
池宛棠解下圍裙,丢兵棄甲,抓起孜然粒和白糖,逃離了廚房。
*
聚會一直鬧到深夜。
池宛棠滴酒未沾,并且早早地回到了二樓,何瑾瀾是個小酒鬼,貪杯喝多了,被石秋的老婆扶着也送回了樓上,倒頭就睡。
宛棠窩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翻着資料,時不時擡眼看看堆在角落的行李和禮物。
憫之姐說了,考察隊後天開拔,明天她去展館内交接下工作,下班後就可以住進安排好的酒店,靜等出發了。
而角落的禮物其實并不多,隻一個紫檀木箱最是惹眼,是憫之姐送來的。
她交代一定小心保存,還要宛棠親手交給何斯複,料想應該是很貴重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