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那懸挂于上空的明月已悄然躲回了雲層,屋内昏黃的燭火随着季妤開門的動作而搖曳晃動。
“祁公子,我來給你換藥。”
季妤走到床榻邊,将手裡端着的藥和紗布放到一旁的凳子上,然後一臉微笑地看着南星,一副做好準備的樣子。
南星坐直了些身子,不小心扯到了左胸的傷口,疼得他忍不住低低地發出一道“嘶”的氣聲。
血透過紗布已經滲透了裡衣,季妤着急忙慌地上手摁住南星的肩膀,不讓他再繼續亂動,語氣裡也帶了一丢丢的埋怨,“你動作輕一點,你看,傷口崩開了吧?”
南星垂頭看了一眼,左胸上那一小塊的衣裳已經被血滲透了,應該就是他剛才的舉動導緻的。
他擡起眼來看着季妤,本想着和季姑娘說他自己來換藥就行,可如今來看,按季姑娘這個性子,恐怕不會由着他這個病人胡鬧,因此,他垂下眸,“那就勞煩姑娘為我換藥了。”
裡衣被季妤輕柔褪下一半,露出男人左肩整個臂膀,包裹住男人左胸傷口處的層層紗布已經被血染了個透徹,季妤眉頭緊皺,一臉難色。
這家夥倒是能忍,都這幅樣子了,也沒見他喊疼,甚至臉色都沒怎麼變過,要換做是她傷成這幅樣子,早痛哭哀嚎起來。
畢竟,她最怕疼了,她可是脆弱的大學生,經不起折騰。
季妤神情認真,伸手去給他解紗布,她的動作已經非常非常輕了,可傷口崩開了,有些皮肉緊挨着紗布,一旦掀開,便連帶着血肉一起掀起。
季妤穿書這半個月以來,看診的病人都是些小毛小病,至今還沒見到過如此駭人的傷,早在第一次給他上藥時就被吓到了,現在看到這血肉模糊的傷口,又被吓了一次。
縱使是南星這樣意志力非常強的,也遭不住血肉被掀開的疼,他咬着牙隐忍着,愣是沒發出什麼聲音,甚至在季妤問他疼不疼,疼的話叫出來也無妨時,他還鎮定自若地回她無事,季姑娘繼續這樣的話。
季妤由衷地佩服他,真不愧是作者筆墨下描寫僅次于男主的男人,雖然隻是男二,但作者給了他尊貴的家世,絕世的容貌,還有美好的品質。
就是情路有點坎坷,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一個惡女,惡女心有所屬,所以他的單戀注定無結果,這也是為什麼她們這些讀者這麼心疼男二的原因了,因此也恨作者為什麼不給他一個官配。
季妤想着想着,不由得歎了口氣,聲音很輕,卻被南星聽到了。
他不由得擡眼去看季妤,隻見她眉頭緊鎖,眼裡是絲毫不掩藏的心疼。
心疼他嗎?有什麼好心疼的?
這傷雖然疼得厲害,但也不是不能忍受,比起每月要忍受的鑽心的疼,這點疼還不算什麼,就是傷口看着唬人而已。
紗布被全部解下,季妤拿着毛巾在溫水裡浸濕,然後将他傷口處的血漬擦拭幹淨。
血漬被擦幹淨後,露出恐怖猙獰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不是正常的膚色,而是成黑紫狀,有從傷口向周圍蔓延的趨勢。
季妤震驚不已,此毒竟然如此霸道,原以為她壓制住了這毒素,至少能夠管他三日内不會蔓延至全身,可如今來看,一日還沒到,已經開始朝周圍擴散了。
如果再不采取措施,隻怕不出兩日,毒素侵入腦子裡,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
季妤神色凝重,一邊想着要趕緊找出解毒的法子,一邊從矮凳上拿起匕首,放置在燭火處烘烤消毒。
這些黑紫色的爛肉需要盡快刮掉,否則毒素會蔓延更快。
季妤屏氣凝神,拿着消毒好的匕首靠近傷口,她擡頭看了南星一眼,見他面色平靜,沒有一點懼意。
接下來可是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用匕首刮骨削肉啊,他不怕?
果然在她給他刮骨削肉的這半個時辰裡,他隻微微皺眉,連句悶哼都未發出,季妤由衷地佩服,看向南星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崇拜。
季妤從小罐裡取出膏藥,沾在指腹,然後輕輕地塗抹在男人左胸的傷口處。
膏藥抹在傷口處,冰冰涼涼的觸感使得南星忍不住身子一顫,季妤察覺到後,忙問,“可是弄疼祁公子了?”
“……是有點。”
刮骨削肉都沒讓他覺得疼,怎麼這抹膏藥還覺得疼了?
季妤抿了抿唇,覺着估計是這三皇子痛覺比較奇特吧,她微微一笑,“那我再輕一些。”
季妤說完,果然手下抹藥的動作更輕了些,南星卻感覺更難熬了,隻覺得傷口處不再冰冰涼涼,而是莫名癢了起來。
好在膏藥很快就塗抹好了,接下來季妤取來一個小瓷瓶,在南星傷口處撒上藥粉,最後再給他用紗布包紮好就行。
因着傷口在左胸,被箭射穿,所以紗布便要繞着整個臂膀包紮。
第一次給他包紮時,男人是昏睡狀态,任由季妤擺布,可現在男人是醒着的,要想包紮,就必須靠他很近,以一副環抱的姿勢。
季妤是有些緊張的,但想到此人是她的金大腿,還靠着他給的酬金還債,季妤腦子裡的那些旖旎念想就全消失幹淨,眼裡心裡腦子裡都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就是醫治好他。
因着季妤心無雜念,所以這紗布包紮得十分順利,看着南星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季妤還非常貼心地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
擦完後,眼裡滿是關切地看着南星,“祁公子,已經換好藥重新包紮了傷口,夜已深,祁公子好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