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闫微覺得自己身邊這個長大版本的人就不會因此而感到一點害怕,因為她複述這一切的時候不露半點後怕的表情來,這大大減少了她聽故事的興趣,但她承認自己依舊稱得上是興緻勃勃的。
“我在跑,因為有人在追我。”
闫微笑嘻嘻地插嘴:“你的解釋就好像我猜不出來你當然不是無聊的在恐怖片裡鍛煉身體一樣,大姐姐。”
對方沒理她偶爾的發神經。
“我跑在走廊裡……”覃酒頓了頓,她猶豫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後面的一部分很不真實,帶着噩夢獨有的色彩,“走廊上全是玫瑰花莖,沒有花朵,我像個幽靈一樣飄在半空中偶爾又回到'我'的身體裡,我看到我的血流了一路。”
那會很美。闫微想。
滿地的血迹是豔紅的玫瑰,一路蜿蜒着最終彙集于稚子足下,少女是尚未盛開的美好,一切邪惡的反面都将會順着花香指引的方向趕來,緊接着,它們會撕碎那片白色的和諧。
“最後我停下來了,因為在所有鎖上的門中,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僅僅半阖着的門,我沒有多加思考地鑽進了門,我把門鎖上了。”
“相當愚蠢的行為,”闫微漫不經心地給出點評,話裡話外遮不住的嘲諷讓人想替她辯解都做不到,“然後感染者把你吃了嗎?這有告訴你不要……”
“相當豐富的想象力,聽我把話說完。”覃酒翻了個白眼。
闫微的猜想并沒有發生,小覃酒推門進去,房間看起來就隻像是醫院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雙人病房,兩張床鋪并排放着,一張淩亂,一張整潔,中間藍色的簾子隔開兩張風格迥異的床。
不同的是,這裡的床很大,至少兩個人躺着不會覺得擁擠。
夢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情急之下,覃酒鑽進了那張靠近窗戶的床,被裹成一團的被子裡冷意直擊天靈蓋,她揉了揉胳膊上被激起的雞皮疙瘩,在黑暗中抿緊雙唇害怕從中洩露哪怕一星半點的呻/吟,她害怕引起另一批闖入者的注意。
相當愚蠢的行為。
如果這一切在現實中發生的話,覃酒其實也會這麼評價她自己的做法,因為她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腳步聲隻停留在了門口,空間裡不斷回蕩着擡腳落腳的聲音,顯然他們猶豫了,她們都很清楚這絕對是因為房間裡有什麼在阻止他們進入。
可惜夢裡的小覃酒沒心思想那麼多,她隻是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聲音遠去了,在那群雜多但稱不上亂的腳步聲最終消失時,覃酒把頭從被子裡鑽了出來,她大口地喘着氣,深覺再晚那麼一會她恐怕都要自己把自己給悶死。
屋内難得有個可以看得見外面的窗戶,藍色的窗簾擠在窗戶兩邊,雨水重重打在玻璃上,夢裡後知後覺的開始出現雨聲和雷聲,而後是偶爾照亮整個黑沉夜幕的閃電,劃破夜空,劈開黑暗。
覃酒尚且還沉醉于有驚無險的情緒中,胳膊上冰冷尖銳的觸感使她驟然一驚,她顫顫巍巍的扭過頭,在隔開黑白的閃電下,她的視線直直地撞上了一對純黑的眼珠。
電閃雷鳴,慘白的臉龐被照亮一瞬一一
她醒了。
夢境在此結束,睜眼映入眼簾的卻是同樣一雙黑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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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微聽完整個故事後隻是後若有所思的低着頭:“所以,這就是你今天早晨睡醒後表情那麼難看的原因?對一個孩子來說是挺吓人的……”
“你給我看路!”咬牙切齒的語氣,覃酒伸手轉動方向盤遠離距她們越來越近的藍色橫欄,就算是她們今早起來又換了車也由不得這麼直白的橫沖直撞。
“扭頭一個貼面殺,等等,黑眼睛?”闫微看起來依舊沒回過神來,她眨巴兩下自己的黑色眼睛,總算帶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覃酒感覺到右眼皮猛跳幾下,她率先坦白一切:“那是你的眼睛,那是你。”
“你猜出來了,是對的。”
覃酒夢見了闫微十九歲的樣子。
準确來說,就是單純的覃酒夢到了闫微。
在那場震耳欲聾的冬日暴雨中,熟悉的美麗面龐一閃而過比那所有的一切都更像是一場破碎美麗的夢。
打碎這個夢的是現在正坐在她旁邊的正值十九歲芳齡的闫大小姐本人:
“所以,在你的夢裡,你是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而我還是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