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跳。”覃酒語氣有些幹巴巴的開口對身邊的人講。
闫微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非常複雜:“……我知道。”她這麼說,“這很明顯,顯然我們都能看出來,大姐姐。”
達成了目的的覃酒站起身,她想把刀遞還給闫微,而對方隻是看着這把粘着血的匕首冷笑,感染者的血最開始是黑紅的,流到最後才有藍色溢出,于是紅色的匕首就這麼蒙上一層藍色的薄紗,這顔色對闫微露出了夢幻而美麗的表象,對覃酒卻露出它詭異又細思極恐的真實。
覃酒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應該先把闫微的匕首洗幹淨,畢竟是她給人弄髒的。
覃酒表情呆愣愣的,闫微有些看不下去她這幅蠢樣子,往後走幾步翻上後備箱蓋,她在上面坐了下來,用手撐在不算幹淨的車身上挪動了幾下自己的身體,等她找到了個舒服的位子後還不忘晃蕩自己懸空的細白雙腿。
闫微單手托腮,她歪着頭,用一種充滿困惑的眼神看向那個拿紙擦自己匕首的人,語氣遲緩甚至顯得有些磕絆:“你看起來很介意這個,為什麼?你是不會為殺了一個感染者還感到害怕,你都殺了那麼多它的同類了。”
“不,我當然不會因為這個而……你到底為什麼要覺得我在害怕?”覃酒的手先是頓住了,緊接着她以一種難以理解的目光看向那個看起來就很吊兒郎當的人。
闫微隻是好笑的看着她,她沖她傲慢的挑了挑下巴,順便伸出手指向她的手:“因為你的手在抖。大姐姐,你一直在發顫。或許,”她若有所思般的停了下來,接着用一種調笑的語氣繼續道,“你知道我指的是全身嗎?”
覃酒怔了一瞬,也隻是那麼一瞬。
“恕我直言,”闫微歎息着,并且很清楚自己的話顯得有點刻薄了,“這太軟弱了,實在是太軟弱了。”
覃酒覺得自己該為這句話感到惱火的,但她沒有,因為闫微說的話裡有一部分是事實,她在軟弱,在害怕,可她不應該這樣。
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闫微她其實早就知道這件事,這顯然不現實。
“好吧,我們換個話題。”闫微還是像前天晚上那樣對自己猜中了覃酒的心思感到無趣,她聳聳肩,她當然願意給予覃酒遠超旁人的耐心或是關注,她依舊悠哉悠哉的晃着腿,“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在怕什麼?”
覃酒默了默:“我記得在我教你的那些事中其中一條就是要尊重别人的隐私。”
“可我很好奇。“闫微直勾勾的盯着她,“而且這應該不涉及到你的隐私。”
覃酒:“……”她真的很想告訴這個小混蛋這涉及到了,而且屬于嚴重涉及。
“是因為它在跳,闫微,因為這顆心髒在跳,而它應該死了,應該早就死了。”覃酒最後歎息一聲,她生硬的語氣中帶上笃定的意味,“你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闫微歪歪頭,她莞爾:“這是有什麼特殊的意思嗎?我說過了,歸根結底,它們是人造的産物,而人類不該懼怕自己創造出來的存在。”
“就像你不該擔心自己養大的兔子會咬人,但你清楚它要是真急了甚至可能會咬你。”覃酒不想和她讨論這個,“回車上去然後閉上眼,放空你的大腦,一覺醒來發現已經到了又一個天明。”她這麼提議道。
闫微接回自己的匕首,目光凝視遠方的黑霧,她語氣倦怠,甚至連掀眼皮的動作都透出懶散:“又或者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個到處咬人的怪物。”
“我不喜歡你敷衍我,覃酒。”雖然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不喜歡你敷衍我,你應該什麼都跟我說的。”
覃酒歎息着堅持把闫微推回了車内:“'做個好夢,小妹妹。”
“做個噩夢,大姐姐。”闫微坐在車後座上揚揚唇,惡狠狠的從後面瞪她一眼然後扭過身背對她。
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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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
絕對的噩夢。
覃酒挂着兩個黑眼圈怒視闫微,被盯着的人坐在駕駛座上無辜的眨了眨眼,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直視前方:“這不能算是我的錯,你知道的。”
“所以,你夢到了什麼?”闫微轉了兩圈方向盤,她也把車開得歪歪扭扭的,但重在穩,車開得很慢,覃酒實在擔心如果有感染者甚至可以翻上車。
覃酒咬了咬後槽牙,不說話。
“好吧,是感染者屠城,變異失控,還是生離死别,遺憾終生?”闫微哼着一首輕快的小調,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歌曲了,覃酒甚至沒有聽過,也可能是因為闫微哼唱的沒有一個音在調上。
闫微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總會為了這些事遺憾……可惜我是個孤兒。”
“不,不是這些。”覃酒沉默,她無意識地摩搓了一下手指,像在轉動一根不存在的花莖。
闫微頭往她那邊輕側,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覃酒的噩夢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噩夢,它陰郁詭異,但它很美。
“我在一條白色的走廊裡,走廊很空,兩邊門間隔很遠,是那種上鎖的鐵門,隻有上面留有一條觀察的鋼化玻璃膜,那很吓人,夢裡的我很小,大概八九歲的樣子,我很害怕。”
聽起來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