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太棒了,覃酒幹巴巴的想,從今往後她殺死感染者恐怕都會帶着一種沉重的負罪感了,而她一定會讨厭這樣的感覺。
好吧,這是個玩笑話。
覃酒自認為沒那麼多的同情心,以上那些想法是哪怕但凡一個正常人都會有的,而她隻是把這些被稱作'正常'的想法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她完全沒法感同身受。
如果被闫微知道了,覃酒敢保證,她一定會大笑着,并且還要用手不禮貌的指着她嘲諷:'就好像你這麼做可以讓你顯得正常一些,所以人類果然還是那個愚蠢的人類。'
覃酒接過手套,她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套上,黑皮手套與她修長的手指完美契合,她伸出手握住了屬于闫微的匕首,刀片小心翼翼的劃破了那僵硬的皮膚,有血順着那細長的口子溢了出來。
她眼前閃過闫微的臉,笑着用惡劣目光打趣她的,驕傲的擡頭俯視她的,以及冷漠的,被暴雨中閃電的光驟然照亮的慘白的臉一一
很好,事後她絕對要把這個手套給扔了。覃酒慢慢抿緊了唇。
她正在盡力忽視闫微戲谑的眼神和對方手上自己的唐刀,免得年輕的一方辛辣諷刺的話再次回響在自己的腦子裡,免得對方的臉又一次替代她手下的這具實驗品。
她隻是,也隻不過是,在解剖和分析一具屍體罷了。
覃酒正在努力說服自己,其實她之前也幹過這種事,很多次。
隻是這次它們讓她該死的想到了闫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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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微在把刀遞給覃酒的時候心情愉悅,她不否認自己看戲的心情,這也沒辦法,她看着年長者用刀片劃開那片醜陋的皮膚,她看見了血,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裡。
她不介意這個,甚至對此欣然接受。
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是獨屬于她的盛世,這片黑色籠罩的天空下有她一個人的狂歡。
隻是等到她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感染者了,這個人也會這麼對她。闫微有那麼一瞬的恍惚,她低頭俯視覃酒,卻搞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那麼在意她。
她也不那麼想明白的,其實。
覃酒。
闫微反複嗫喏,最終釋然般的笑了。
從初次見面她就為這個名字所吸引,現在還是。
這個人和喪失的曾經有關,她敢保證。
覃酒。
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不是'久别重逢'的'久'。
多合适啊這個字。
闫微也依然不知道她想這些有什麼用,就像人類語言中的那個詞,叫什麼來着?感懷傷春?
得了吧,現在又不是那個百花齊放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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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到發黑的血順着血管流出,覃酒隻是看着,等那血流到一半,藍色混進了黑色裡。
覃酒不想評價什麼,闫微卻好像突然對這些血液産生了無限好奇,她甚至膽大包天到想要直接上手去摸,被她氣急敗壞地攔下了。
覃酒克制的隻是翻了闫微一個白眼,她握緊手中匕首,刀尖移到感染者心髒時她頓了頓,猶豫着捅進那的皮膚再劃開,她有把握控制好力度不會破壞她想觀察的東西,但她曾經的工作确實不是個法醫,這種事她也隻是偶爾接觸,動作還不太熟練。
那東西終于呈現在她們眼前。
覃酒屏住呼吸,她也聽不見闫微的呼吸,于是隻能聽見三道交纏的心跳聲,她的,闫微的,強烈的,微弱的。
還有……
聽不真切的。
這是一顆心髒,被無數黑色藍色的血管纏繞,鮮活的跳動,以及它發出的微弱'砰砰'聲,這些最後一起蓋住了覃酒的心跳聲。
心髒,死去的,跳動的一一
鮮活的心髒,而它的主人卻早已失去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