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公子發生些小意外,銀樓收回了他的進山冊子,至于之前的單子,就由鄙人點貨送款。”
*
十年光陰。
花閑幾乎半數耗在黑市。
“我以為會是點兵将,同我做最後的交易。”花閑示意閑情将新的神機弩|圖紙放到桌上,“圖紙已完成,辛苦結單。”
虎道人表面不顯,保持他慣有的笑:“彌公子說笑,您和無面公子的單子,黑市上下都盯着,自然不能發生一絲錯漏。”
說着,虎道人翻開圖紙,上面畫着一個完整的神機弩,各種奇怪的标志寫在機身周圍,其下是拆分後的圖形,每個點都标注得清楚明确。
然而……
虎道人:“敢問這些标志是為何意?”
花閑湊近,裝模作樣地看一眼。
她當然知道虎道人指的是什麼。南慶的度量寫起來不方便,她一直用的簡體數字,隻在上交的時候,會再畫一版,用南慶的度量方式,給無面查驗,以防萬一,她保存的也是南慶文字。
但經過賞菊宴上暗探攪局,花閑确定,但凡多來兩個殺手,她埋在閑明院的機關,絕對擋不住。所以,她将圖紙全部換成了數字版。
“衡方數啊。”花閑說,“這還得是我們行裡人知曉意思,您若有疑,可以找個看得懂的來。”
花閑說着,拉下些臉色。
虎道人立刻道:“哪裡哪裡,造物這方面,彌公子稱第二,又有誰敢稱第一呢。”
他将圖紙小心阖上,裝到一個通體漆黑的盒子當中,當盒子蓋上的時候,内裡傳來細微的咔哒聲。
“那便是點完了。”
收起盒子,虎道人從袖間取出一張票單,遞給花閑:“這是一萬兩黃金的票據,您随時可去鬼市櫃坊取出,也可由櫃坊中人保管,有需要時再将其取出。”
“不對吧!”
閑情一手搶過票據,一邊嚎起來:“公子,這不對,之前有人搶擂,我們這單子已經漲到九萬兩黃金,中間少去八萬兩黃金?就算黑市抽成,也不至于如此厲害吧?”
“那你還接過來?”花閑本就不想接,她不好明問,恰巧閑情着急,給了筏子,“道人勿怪,我這小厮就是個守财奴,手快了些。”
虎道人擺擺手:“不妨事,不妨事。”
“也怪我沒講清楚。”虎道人解釋,“打擂的事,我也是後來聽别人提起才知曉,點兵将的一時貪念,竟闖出如此禍事,臨了還要您徒弟來收尾。”
“其實您這單子,主子們曾決定就此封存,以後永遠不得拿出銀樓,但事已至此,自是要先依着黑市的規矩來。”
說到一半,虎道人喝了口水。
閑情心疼打水漂的錢,不滿道:“道人說的規矩,就是貪墨我家公子八萬兩黃金?”
“小公子莫急。”虎道人放下茶杯,繼續說起來,“黑市開市到今将近百年,道人我細算下來,也替主子們做了二三十年的管事,自信能進黑市的人,絕對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說着,虎道人望向花閑,意有所指道:“就是不知,您何時收了徒弟?又為何,他從進市到出市,都用的您的冊子?”
此話一出,不止怔住了花閑,一直躲在隔壁偷聽的蕭流年,心也像猛地遭到重錘突擊一樣,拉扯中,如灌入銀水般,股股滾落下去。
什麼意思?
他費盡心思尋找的人,當着他的面,騙走他九萬兩黃金?
公子彌從頭到尾,就沒有徒弟。
擂主是他,打擂的也是他。
合着空手套白狼,蕭流年成了那頭秃瓢蠢狼!
蕭流年面色陰沉,咬牙切齒間:“呵。”
莫念聽到後,半邊身體倚着牆面,視線向着蕭流年的方向,淡淡瞥一眼,複又面無表情轉回去,靜默般聽着對面的動靜。
*
“主人說了,‘彌公子自己買自己單子的原因,我不想知道,但您不該将麻煩引到黑市來’。”
“麻煩?”
黑市盤查嚴格,這些花閑都知道,但她還是第一次發現,她在黑市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着,不是北梁暗探,亦非花府侍衛,而是最讓她自在的黑市。
花閑喉間湧上一股惡心。
那種如骨附蛆,穿越到現在,始終無法自如抉擇的感受,不可控地彌漫全身。
“既知是麻煩,為何不出手解決,反倒任由我一次又一次将人帶來?更甚至,明知他們别有目的,素來以入市困難著稱的黑市,為何會向他們發放進山冊子?!”花閑問,“是他們有技傍身?抑或他們的進山冊子是家中傳承?”
問完,她說:“還請虎道人賜教。”
“這,這……”
“不如,我來答?”
“在下汗顔。”
“既如此,我便不答了。”
她一連串疑問,将虎道人辯得啞口無言。
“那我們再來談談,餘下的八萬兩黃金。”
按照黑市主人的意思,無論花閑以何種身份買下神機弩|圖紙,那九萬零一兩都應在交期前送往櫃坊。
但花閑沒有。
如此說來,打擂的結果應當作廢。
神機弩|圖紙仍該封存。
“彌公子可同意?”虎道人問。
“不同意。”
因着前事,花閑确實忘了去存這九萬兩黃金,連同和藍衣青年的交易,都忘得一幹二淨。
但她走到這一步,無論這單子如何了結,勢必都要同那些暗中窺伺她的人,狠狠鬥上一場。
若敗在這裡,叫她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