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一個月前?”
“是的,姑娘。”
說到這裡,公堂上又傳喚一人,花閑頭微微一側。
見狀,齊向禮突然轉過頭,杵了杵蕭流年,笑眯眯道:“今日這出戲倒是沒白看,峰回路轉,生動至極啊……”
誰說不是呢?
花閑聽完,視線轉移到公堂上。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楊屠夫。
“楊石,楊安知離家前是否同你發生過争執?且她口口聲聲說,你要送她去死?!”
楊屠夫名喚楊石,是集市上有名的肉販子,但其實他自己是不開攤的。多年間,他将錢投給農戶,由農戶負責豢養家畜,等養肥了,楊石便去宰殺,之後将肉販給集市的攤主。
慢慢地,他有了名氣,攤主們見到他都會叫一聲“屠夫”。
“是是是。”
楊石連連點頭,他有點拿捏不準闫頃問這話的意思:“大人,同自家閨女吵架,應當不犯法吧?這人吵上了頭,說兩句重話也不奇怪,總不能因為這個,便懷疑小的……”
闫頃沒回,一問:“這是多久之前的事?”
楊石很快便答:“一個月前……”
闫頃僵硬的表情上看不出異常,他隻淡淡再問:“你們因何争執?”
“這……”
楊石猶豫片刻。
下一秒,花閑便發現,覆在楊石身上的光暈突然發生劇烈變化。
短短一息——
疑慮、薄怒、恐懼,還有濃郁的……貪婪。
這時,楊石說:“小的隻是勸她看開些。放眼南慶,有多少人擠破頭想進花家,别說做個奴婢都能高人一等,何況她是要去做花家妾……”
楊石癟癟嘴:“小的也是為她好,也不知這死丫頭發得什麼瘋,非說小的這是送她去死。”
楊安知的案子和花家牽扯在一起,成了京都最熱鬧的話題,刑部門口,百姓無數。
現場一派嘩然。
部分人認為不錯,剩下的卻說……
“無恥。”
齊向禮氣憤地倒一杯涼茶:“明明是他想借花家勢大,作威作福,卻用女人作筏子。”
“大姑娘,”齊向禮問,“你們花府當真連個下人的位置都高人一等?”
莫名替花惟道擋一刀,花閑不悅,笑着回敬:“小侯爺說笑,畢竟侯府的門檻也得先過了門房,才有機會邁進去。”
“……”
囫囵圈把自己罵了!
齊向禮暗罵一句“艹”,同時迎來闫頃第三問:“衙差從你床底搜出的金錠子,又該作何解釋?”
說着,伴随喀拉的悶響,兩塊金光閃閃的金塊滾到楊石身前。
那耀眼的模樣,縱使花閑高度近視都看清了。
嘶~
好大!
都夠在京都買一套獨棟小院子了。
她靠出賣技術,天天擔心丢掉性命才勉強存下一間小院子。
真是應了:替人打工,不如自己當老闆。
楊石一把握住兩塊金錠,瞬間急了:“這可是小人的棺材本,老楊家絕後了,小的總得留點東西傍身!”
“傍身?”
闫頃冷哼一聲:“楊石,你好賭成性,多年來早就揮霍一空,外頭也是欠了一屁股債,怎麼?可要本官替你一一将那些債主請來問話?”
說着,不等楊石反應,闫頃眼神一厲:“說!誰給你的金錠?他又讓你對楊安知做什麼?!”
這場本是針對花惟道的案子,霎時變了苗頭。
升堂開始,闫頃句句都在問楊石,半點沒将心思分給花惟道和新來的證人。
百姓雖看不出頭緒,花閑卻漸漸察覺出不對勁。
“他不是在查楊安知的案子,他想通過楊安知查什麼?”
蕭流年聽到後,不大肯定地解釋:“或許是失蹤案……”
“什麼失蹤案?”花閑追問。
蕭流年:“女子失蹤案。京都附近多數女子失蹤,各地官府一直拿不到兇犯,隻能上報到刑部,一個月前楊安知失蹤,闫頃認為和女子失蹤案脫不開幹系。”
“但不對啊……”
他說到一半,斷了。
“什麼不對?”花閑問。
蕭流年蹙着眉,思考一會才道:“那些失蹤的女子至今沒有消息,楊安知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花府,這和之前的情形并不相同。”
也就是說,闫頃仍舊把存有疑點的案子,和女子失蹤案歸到一處了。
他在懷疑楊石的金子是女子失蹤案主謀給的?
關竅想通,花閑認真觀察起楊石。
他身上的貪婪有所減弱,相反,恐懼呈燎原之勢,火速蔓延開來。
闫頃說中了!
這金錠是楊石和誰做的交易,貨物便是楊安知。
天氣寒涼,又跪在青磚地上,楊石卻吓出滿頭大汗,花閑聽到他磕磕巴巴說:
“這确實是小人的棺材本,誰規定欠債的手裡不準有幾分薄産?何況小的還是有名的屠夫,京都許多集市的攤主都從小的這裡拿貨,手上總要留些錢。”
還是位理智在線的賭徒。
花閑淡淡笑了下。
下一秒,就聽闫頃說:“你确定這是你販肉賺來的?”
“是。”
楊石堅定點頭。
闫頃卻默然敲響驚堂木,下令:“來人,此人偷盜官府制式金錠,重打五十大闆,即刻行刑。”
刑部的廷杖,五十大闆下去,人就沒了。
楊石不知手上的金錠又怎麼變成了官府制的,他一個平民百姓哪裡知曉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