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柔,你去還是不去?”
單薄的身子被嫡母的石嬷嬷壓跪着,何之柔不去心疼自己的處境,卻提着嗓子眼兒盯着抵在原主阿娘脖子前的那把刀,生怕一個輕舉妄動,被挾持的人便血濺當場。
威脅她的人,正是原主的嫡母。
五月前,她霍西茉無故穿成大延丞相府庶女。
就離譜,大延在一個考古專業生的腦子裡查無此朝。更離譜,第二天何府就被以貪贓枉法,結黨營私的罪名流放嶺南。
地方規定,每家的女子都要按時上繳一定數量的海貨,且在這裡,流放之人享有絕對的“特殊照顧”。
如今,這對嫡母女将這活全部推給她和原主阿娘幹,明日便是繳稅的日子,若不繳夠稅貨,那便隻能賣女以抵。
賣誰?那肯定是賣她啊!既能解一時繳稅之艱,又能除去一個眼中釘,況且原主父親庶兄被發配去當苦力,那剩下的這位原主阿娘可不是任她們拿捏,可不就是一石三鳥。
“阿爹回來若不見……”
啪!
何之柔話還沒說完,臉上就冒出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阿爹?你阿爹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
“你幹什麼!”
那毒婦輕蔑一笑,丢了手中的菜刀從術帶裡摸出什麼東西塞到原主阿娘的嘴裡,剛才還生龍活虎的人瞬間被抽了骨頭般癱下去。
“何家秘術,明日午時正刻毒發,去與不去,全在你。”
……
一陣海風吹過,何之柔脖子上的傷一陣刺痛,旁邊被吩咐着看她的石嬷嬷惺惺作态:“二姑娘,老奴也是人老力乏了,搶不過那幫人高馬大的海女,這海貨決計是收不夠了,您看,要不咱們現在就去官府把賣身契簽了?您阿娘也早點把毒給解了?”
搶不過?何之柔面露嘲諷,人老力乏你跟着我走五裡路到這兒?
好不容易收好的兩筐海貨,卻被那群婦女蜂擁上前來搶,争奪之中脖側被劃了一道口子,這老貨就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忍不住,不想忍。
猛地一用力,何之柔将一塊土石直接踹在那老貨的後腳筋上,那老貨立馬大叫一聲四腳朝地。
她拿着銳石上前壓住地上的人:
“回去告訴你主子,我去林子看看有沒有什麼能上繳的東西,若實在不成,那便當本小姐倒了黴應了你們的算盤,我不會跑,若我回去之時見阿娘無命,我便自刎,到時候賣的可是嫡姐!”
“可聽到我說的話?!”
“聽……聽到了。”
何之柔轉身飛快跑到身後的林子裡,萬一那老貨反應過來要把她捉回去。
為了能活命和不被賣,現在真的隻有進山這一個選擇了。
林子裡潮濕悶熱,不知為什麼,一進去便感到一絲莫名的涼意從腳底下蹿上來,還伴着一股血味。
越往裡走味道就越重。
原先何之柔還以為這股味道來自脖子上的傷口,可她根本沒流這麼多血,于是撇着眉拿起一塊銳石,朝着那股血味走去,心髒也跟着不安起來。
突然,一絲虛弱的聲音打在她的耳膜上——
“霍……西茉……”
女子抖了一個激靈,卻沒有拔腿就跑,因覺察到那聲音裡的一絲熟悉,但又因為太久遠了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同時萌發一種她能在這裡碰到同世之人的期許。
她壯着膽子往前走去,到了血味彌漫的中心處,一下看到一張帶血的臉,瞳孔也随之擴大。
“傅……傅……傅之廷!”
男人臉色蒼白,不知是被汗水打濕還是血的原因,睫毛粘在一起,剛剛還微顫的眼睫此刻一動不動。
這副樣子,實在難以将曾經和自己“談戀愛”的俊朗男人聯系在一起。
現在卻沒空細究他怎麼在這兒,隻想着怎麼在他穿着黑色長袍的情況下趕緊找到傷口。
“你傷在哪裡?”
“聽得到我說話嗎?”
她湊到男人耳邊急切地問,聲音有些發顫……然而空氣死一般靜。好像剛剛那兩聲已經用盡了傅之廷所有的力氣。
男人不答話,何之柔隻得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一遍扒拉一邊摸索,急于找到傷口,又害怕會不小心傷到要處——謹慎又慌張。
她摸到傅之廷的腰側,覺得這塊比别處濕得多,快速将袍子翻開來。
果不其然,腰側白色的裡衣已經被血暈濕了一大片,中間的顔色還有加重的趨勢,腰側被一層紗布裹着,隻是已經有些松垮。
布條被費力解開,一道很深的刀傷赫然出現,在他緊實白皙的皮膚上像一道開裂的山谷,有血塊凝結發黑,也有新血不斷流出。
何之柔不會治傷,隻能使勁兒撕開他的長袍下擺重新給傷口壓迫止血,準備一會兒将他帶到附近的村子裡找大夫。
最後一下結她系得用力,男人又悶哼一聲,眉頭猛皺。
“你醒着嗎?”
說話間,手也沒停。她給他快速穿好衣服,手穿過他的後頸,要扶他起來。男人模糊間順着後頸的力道慢慢起身,站穩後又不覺将自己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霍……西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