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她一擡手,濕漉漉的。
為什麼……
不顧旁邊淩晴商的詫異,她走向窗戶,凝神看着對面消失在遠處的溫晚。
她推倒垃圾桶從裡面翻出來被文媛愛丢進去的小本,她緊緊握着它。
嘴裡一遍遍重複着。
「溫晚」
「朋友」
「雛菊」
眼淚卻是流的更快了。
“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淩晴商看得揪心,剛想上去安慰妹妹,但是見到從樓上走下的文媛愛張了張嘴還是怯弱地閉上了。
“這樣可不行”
文媛愛的表情被居高臨下的陰影覆蓋,隻留下了兩雙森冷的眼睛。
一把抽掉那髒兮兮的小本,對着抽噎的淩智卉說到。
“我們應該,狠狠報複那些膽敢抛下我們的人”
“然後殘忍地把她們籠入自己手掌”
“剛才媽媽告訴了你什麼”
她的語氣循循善誘。
“欺負,溫晚,讨厭溫晚”
淩智卉混沌悲傷的雙眼逐漸被鋒銳和冷意覆蓋,旁觀的淩晴商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在之後的年歲,盡管她想把自家妹妹的想法掰過來,卻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
一道氣泡從黑暗中閃過,淩智卉霎時睜眼。
不再是海上,而是醫院的病床。
她松了口氣。
雖然身上已經換好了病号服,但奇怪是她暈倒前握在手裡的粉色手賬扔被她緊握着。
在這個狀态下的她,眼神裡第一次露出了懷疑。
然後是熟悉的脆弱感。
正當她又下意識擺出那個懷抱雙腿的保護姿勢時,一個溫柔的懷抱接納了她。
栗色的頭發垂落在她眼前,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兩人一言不發。
淩智卉遲疑地攀上了溫晚摟住自己的手臂。
兩個身穿病号服的人就這樣互相依偎着,彼此取暖。
文家書房裡罕見地沒有看見文媛愛的身影,她來到了琴房,掀開了積灰許久的鋼琴。
鋼琴蓋旁被她放上去了一瓶眼熟的白色藥瓶。
枯瘦的手指跳躍在琴鍵上,每一個音符都帶着力量與呐喊。
甚至越來越歇斯底裡。
最後到達高潮,文媛愛一口血堵在心口,一下子噴到了鋼琴上。
而淩智卉似乎也有所感應,喉頭泛起一股腥甜,被她強壓下去之後,腦内神經好像突然崩斷了一根。
嗡---
感受到懷裡淩智卉不正常的反應,溫晚皺眉,松開手看她的臉色。
不同于平常的呆滞,恢複理智後的鋒銳,現在淩智卉的眼裡,隻有一片虛無。
溫晚本能覺得不妙,在淩智卉的眼前揮了揮手。
她沒有任何反應。
“小卉?”
聲音裡是連溫晚自己都聽得出的顫抖。
幸好,淩智卉對此還有反應,她聞聲擡頭,看向溫晚微微側頭。
還是很可愛,隻不過眼裡的神采不再,隻有如死物一般的呆滞。
溫晚無比恐慌,哪怕是知道自己被另外三家圍攻,或者自己變成孤兒,她也沒這樣無助過。
“醫生,醫生!”
溫晚手足無措地扶着淩智卉的肩膀,大喊着醫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媛愛嘴裡還淌着鮮血,她卻毫不在意。
“那個孩子也快了吧”
文媛愛依靠強勁意志力維持的身體都出了一絲纰漏,何況那個意識殘缺的孩子呢。
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通過強硬的手段,或者依靠誰去打垮摧毀溫家。
她也從不認為淩智卉有什麼過人的天賦。
不過有一點,她沒說謊,她确實是那把最快的,最利的,最戳人心的刀子。
“醫生醫生”
溫晚絕望地高呼,因為她發現淩智卉開始嘔血了。
文媛愛卻是彎下身子繼續彈奏她的鋼琴。
上面的血珠随着音符跌宕,上升然後下落,煙花般絢爛,曼陀羅般妖豔。
“患者什麼情況”
醫生姗姗來遲,哪怕他們用最新的儀器也檢測不出來淩智卉的病竈。
文媛愛手中動作越發加快,比剛才的高潮部分更要激烈。
然後戛然而止。
“抱歉……”
醫生遺憾地告訴溫晚他們無能為力。
溫晚捂着嘴哭泣,趕來的溫于馨和淩晴商也是一驚,淩晴商甚至胃裡一陣翻湧馬上要吐出來。
文媛愛的樂曲漸漸舒緩,血珠也融進了這架價值不菲的鋼琴裡不再流動逐漸幹涸。
最後悲怆,文媛愛用顫抖的手指按下了最後一個音符。
淩智卉也慢慢合上眼睑,無力地重新倒回了床上。
溫晚絕望地趴在淩智卉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而完成樂曲的文媛愛也倒在了鋼琴上。
嗡的一聲許多琴鍵奏響,而那早已幹涸的鮮血仿若恢複了流動,滴答滴答地墜在地上蜿出一道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