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人動了一下,擡起頭來,目露驚恐:“曆任?”
“是,蠱蟲經血脈代代相傳,必在所生第一個子女身上……”
“第一個?那她前面三個哥哥呢?”她被驚道,暫時忘了悲傷。
“趙夔抱養棄嬰來蒙混先皇。隻可惜……先皇跟他年少相識,不忍心下手,更是把趙雲祁托托付給他……”
原來如此,難怪趙有思短短幾日功夫就能痊愈。
“蠱蟲既然如此厲害,為什麼……”不自己用,李書顔眼睛“唰”的就亮了,轉頭跟他對視,突發奇想,“要是中毒之人再種此蠱呢?”那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賀孤玄哭笑不得:“阿顔,這世間,再沒有此蠱了。那是一百多年前聖祖彌留之際偶然尋獲。”
“那好吧,”她一下子恹了,“那蠱總不至于全是好處?”
“當然不會有這種好事,世間萬物,最講究平衡二字。本該半年才能愈合的傷勢,短短幾日就能恢複如初,驚人的效果,當然要用命來償。不然還叫什麼蠱毒,該稱仙蟲了。”
“就算沒有受過緻命傷,被蠱蟲寄生之後也會縮短壽命,趙有思……自然更短!”
“如果隻是損人不利己,聖祖也不會尋了這等稀罕物來坑害趙氏一族。”
賀孤玄見她呆呆的,不由自主伸出食指,輕輕觸她鼻尖。
李書顔愣住,随即也笑了起來。
“接下來,朕說的話,你要記住了。”賀孤玄從枕下摸出一根短笛,遞到她手上,“朕知你懂音律,操控此物,中蠱之人,聞音能違背自身意願,聽從朕的吩咐行事。隻可惜,朕手慢一步,趙夔如今已不受我的控制。趙有思是個女子,朕還沒有為她下旨擇婿。”
“若是有朝一日趙有思育下後代,此物或許有用。”
他眼皮越來越重,強撐着握住她的手:“此蠱還有解法,原先落在薛黨手裡,朕已經尋得,隻不過要付出些代價,你附耳過來,朕告訴你……”
今日所知,聞所未聞,她咽了下口水,疑道:“既然解法被薛黨知曉,他們為什麼不以此來交換,讓趙氏助他一臂之力?”
“那個方法……”他嗤笑一聲,“就像吊在驢子跟前的胡蘿蔔,隻能給他看看,卻不能讓他真正吃到嘴裡。”
“趙夔不傻,薛黨定不願事前給出解法,就算趙夔改投,薛黨謀反成功,難道想控制趙王?有了此蠱,趙氏永遠受人挾制。他何必要換個主子效忠,趙氏能不能有如今這等待遇還兩說,卻要背負千古罵名!”
“若遇到趙氏為難,可用此法作為交換保全自己,不用替朕保守秘密。”
“不管遇到何事,先保全自己……”
他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雙眸緊閉,面色安詳。李書顔淚水洶湧,怕沾到他衣襟,整個人往外挪了挪,緊緊蜷縮在一起。
心痛有如實質,心髒陣陣縮緊。她怕有一天,他就這麼一睡不起,她再不能見到他醒過來喚她一聲“阿顔。”
她總覺得他隻是睡着了,像每一個她提前醒來的早餐,隻要一靠過去,他就會立馬醒來把她按進懷裡。
她緩緩靠近,可是又怕驚擾了他,一隻手輕輕環過他胸口,另一隻手臂穿過軟枕……
突然觸到一物……
*
三日後,一輛馬車一刻不停朝長安奔襲,黑衣騎衛如影随形,緊緊護在馬車四周。馬蹄飛揚,塵土漫天,李書顔不停催促:“快些,再快些!”她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不敢相信賀孤玄竟給她下藥,自做主張把她放在了北上的馬車裡,她一覺醒來已經走了快兩日。
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馬車的角落裡竟平躺着本該葬身火海的崔小雲?
她瞬間想到什麼,快速翻找了一遍馬車。除了日常衣物,跟一匣子銀票,再無其他。李書顔不死心,正準備挪開崔小雲掀開底下的墊子,忽然感覺懷中有異物,伸手一探,熟悉的字迹映入眼簾。
“阿顔:看到這封信時,朕或許已經不在人世。
你一定十分好奇崔小雲為何還活着?她是趙雲祁生母,亦跟朕的母後長相相似,也因此被南巡的先皇看中。
當時正逢薛黨勢大,朕母後身懷有孕,薛蘭音幾度與朕母後為難。先皇見此女如獲至寶,原本打算李代桃僵替我母後擋災。
卻在一日醉酒之下,令她身懷有孕。當時,朕才落地,先皇又生一計,竟打算等她生下孩子替朕迷惑薛黨。
薛黨對我幾番下手,有一回被他得逞,趙雲祁卻大難不死。那次之後,先皇漸生恻隐之心,把他托付給趙夔。
先皇彌留之際大約是想起了那段往事,要朕答應若不是他先生出反心,一定留他性命!
朕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送你北上。山腳下那處小院是朕從前探望師父落腳所用,院名“停雲處”還是朕親手所書,到時可先在此處暫住。
此處隻要一來人,自會有人通知朕的師父來接,阿顔可上山暫避風頭……
這天下就交給他去操心吧!朕知道阿顔心善,定也不希望看到群臣争利,兵戈相向,百姓受苦。”
“若這世間真有魂靈......”信紙上的字迹突然泅開大片大片水痕,“朕定化作春風,變作明月,跟着你春日賞花,冬日看雪,不離不棄。”
事無巨細,處處都交代好了,可是他怎麼就忘了他自己呢?
她早就知道了,趙雲祁,這個名字如同淬了毒!她不管什麼天下大義,群臣作亂,百姓受苦,她沒有他的胸襟。
隻知道這個人利用自己,害了她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