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她勉強擡起頭,透過茂密的樹幹,隻見林間黑影重重,正緩緩向他們逼近。
她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十二的衣袍:“是……是你!”
他不是被趙王調走了嗎?
趙文良五指攥緊又松開,眼底翻湧着滔天恨意。他早就調查清楚,就是這罪魁禍首,害得他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他強壓下心頭翻騰的情緒,上前一步,面無表情道:“公子,四小姐那頭可有四小姐蹤迹?”
公子?李書顔艱難扭頭,趙雲祈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懸着的心驟然松懈,這人雖然脾氣古怪,但是總歸不是敵人。李書顔示意十二把她放下來,顧不上滿身狼狽急急道:“今日趙姑娘确實跟我一同在渡口下船,可是……”
十二接道:”她被人劫走了,最大的可能是帶往陸氏祖墳附近。”
趙雲祈神色不變,沉默了許久,久到李書顔以為他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他卻突然擡眸,直直朝她看來,兩人視線驟然相撞。
矛盾?複雜?這是什麼眼神?她略有些不自在,遲疑着開口:“趙公子?”
趙雲祈像是如夢初醒,對着趙文良沉聲道:“速去,照顧好她。”
奇怪?趙雲祁不是一向最緊張趙有思安危嗎?今日真正到了生死關頭,他為什麼要吩咐趙文良去做,那他自己又要做什麼?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就見趙雲祁已經轉向她,語氣平靜的近乎冷漠:“我負責送你回去見他!”
李書顔一怔,随即明白過來:應該是賀孤玄今日脫不開身才派了他來尋。趙有思危在旦夕,他卻不得不耗在此處,難怪剛才會用那種眼神瞧她。
李書顔輕咳一聲:“有勞趙公子。”
趙雲祈沒再看她一眼,隻是命人走在前頭替她掃平路上的障礙。
*
山腳下這片水田裡稻穗低垂,一片金黃。村民用泥巴臨時圍起來,作蓄水之用的泥池已經棄之不用。
池底滿是泥漿雜草,此刻薛铮頭身上掩着草屑就匍匐在這一處凹陷的泥坑裡。
從他得知賀孤玄要帶薛氏族人南下血祭開始,他就開始日夜難寐,明知道是陷進,還是義無反顧。
直到一個月前,潛伏在宮中的探子傳回消息,稱賀孤玄為了救一女子,她曾有幸見到薛青柏。更是言之鑿鑿:若是有人接應,想要救回薛青柏不是難事!
最重要的是那女子已經在洛陽下船,如此天賜良機,誓死追随薛青柏的舊部自然不會放過。可惜洛陽城中突襲,竟功虧一篑!
他們的人一路追蹤,最後鎖定了一艘貨船。
靠岸後,卻從船艙裡出來兩名女子。
事情就是壞在此處,兩人着同樣的衣衫,連發型也如出一轍,派去劫人的舊部竟把趙夔之女抓了回來……
有了大隊人馬護送,李書顔下山的路順暢了許多。雖然如此,等他們走出山林時,天色漸暗。她擡頭望去,遠處村落裡已有星星點點的燭火亮起,幾戶人家的煙囪裡正飄出袅袅炊煙。
“總算出來了!”她心頭一松,語氣不由輕快起來,“咱們加快些腳程,今晚就能趕回去。”
十二應了聲“是”。到了這裡已有接應的人馬,再加上薛黨已然伏誅,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李書顔正想再說些什麼,不經意回頭瞥見趙雲祁陰沉的面色,這才想起趙有思現下生死未蔔,她這般喜形于色,實在不合時宜……
腳步聲漸近。
薛铮渾身繃得死緊,指節按在刀柄上,用力的手臂發麻。他屏住呼吸,克制住胸腔裡那股翻湧的殺意。
他們沒料到姓趙的會在這個時候摻和進來。再近些,隻待她再近些就能突然暴起一擊斃命!
賀孤玄身邊重重護衛,想要近身刺殺,難如登天。
可是薛铮胸腔裡翻滾着仇恨的熱血,像是着了魔般要毀滅一切。既然這個女子如此讨他歡心,哪怕是無辜之人,他也不打算放過!
一步,兩步……李書顔轉過頭疑惑的盯住,總覺得這處泥坑裡有些不對勁,依稀還能看到上頭的雜草根部朝上?
“收起你那沒用的好奇心!”趙雲祈沉默了一路,突然冷聲喝道。
李書顔被突如其來的呵斥驚的回頭,隻見他目視前方,連個眼風都不掃她一下。
自己又沒求着他,這要放在平日少不得一番争執,此刻她以為是自己耽誤了行程,沉默不語,略有些僵硬的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