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餓了——”極域一座小小的矮房裡,一個小男孩兒坐在黑色的泥土地上,有半截小腿都埋進了土裡。這樣的舉動實在有些奇怪,可若知道他是一隻樹妖,便不會覺得詫異了。
他的雙腳由其樹根化形,即便修煉成了人形,可以它物為食,卻依舊難以舍棄從泥土裡汲取營養的習慣。
“阿南,妹妹餓了,你先等一等,阿娘先喂飽妹妹就給你整吃的啊——”母親正抱着才将出生的妹妹,高聲回應自己這個才不過六歲的兒子。
阿南還小,不明白為什麼妹妹出生以後自己就什麼都要排在後頭,無論幹什麼,都是妹妹優先。
這幾個月積攢下來的不滿讓他憤怒地抽出雙腳,泥土四濺。在盈滿哭聲的小院裡,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穿上鞋襪自己竟然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他很少一個人出門,這一次竟然堵住氣一溜煙兒走到了城門口。
極域城門不是誰人都可進出的,往常門口就站着許多魔兵,今日更是翻了倍,他們不遠不近地守在在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和一個戴着白紗帷帽的女子身邊,雙目俱是警惕。
隔得太遠,阿南隻隐約看到那個男子嘴巴在一張一合,覺得甚是無趣的他準備結束這次短暫的離家出走。誰知正欲轉身之際,聽到了兩個站在屋檐下男子的怯怯私語。
他們談論的對象正是站在城門前的那對男女,從他們口中,阿南得知一個對于他而言足以驚天的大秘密,那兩個人說,等前頭的男女到達人魔兩族交界的渡靈地時,便要設計殺了他們!
阿南不敢往後看,隻是故作無事的往前走避開兩人的視線,最後選擇一拐角處停了下來。那兩人看不見阿南,而阿南卻可以悄悄延伸出自己的根系去偷聽,也不知他是如何有那麼大的膽子。
他聽完了一整個計劃,待到兩人離開,阿南才敢慢慢走出來。
他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城門處,一隻玄鳥載着車駕緩緩落下,它翅膀上下撲扇掀起了巨大的風,這風卷到阿南跟前時,差點兒讓他站不住。
他微眯着眼睛望向前方,遮掩着那女人的白紗被風吹起,露出她一張令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的面容。
阿南一眼就認出了她來,她就是前段時間自己在路邊修枝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特别漂亮的女子!
原本打算要馬上回家的阿南突然猶豫了起來,他對那個漂亮阿姐的印象很好,剛才那兩個人說要設計置那位阿姐于死地。長得那麼好看的人兒,若是被平白害了性命多可惜啊。
他猶豫再三,決定跑上前去,告訴他們要小心一些。
他個子小小,腿也遠比不上成人那麼長,怕來不及,他隻顧着悶頭朝前跑,絲毫沒有發現那些先前圍着的魔兵早已經默默退開。
金色玄鳥再次開始扇動翅膀,時章與簡從宛一同坐在獸車裡。時章雙手空空,反倒是簡從宛懷中抱着一大袋東西。
簡從宛拉開抽繩,無奈地将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她先是拿出一沓厚厚的符紙,問:“這都是些什麼?”
時章漫不經心地回說:“裡面有隐身符、避雨符、藏蹤符……”
一大堆功能各異的符紙已經讓簡從宛混亂不堪了,誰知道接下來的東西更讓她瞠目結舌。長得像葫蘆裡面水永遠喝不完的寶瓶,一對具有強力保暖功效的小耳環、還有一顆指甲蓋般大小卻極為明亮的珠子……
“時章,我是去找線索的,不是去定居的,你給我這麼多東西幹什麼!”簡從宛說着,怎麼從前沒有發現時章是這麼個操心的性子,他是把自己當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孩子了吧。
他沒接話,隻是又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了簡從宛。
簡從宛無奈接過,摸着冰冰涼涼的小瓶子,問道:“這又是個什麼東西?”
“能解世間所有春藥媚術的藥。”
他說話時的語氣淡淡的,卻極為強烈地勾起了簡從宛上次那不堪的記憶。
她的耳朵迅速紅了起來,将那瓶子丢回了時章懷裡:“你拿這個東西給我做什麼,我不要!”
“聽話,我特意找濁青拿的。”時章将那瓶藥又塞回了簡從宛手中。
簡從宛又把東西丢了回去:“管你找誰拿的,反正我不要。”
“那行,萬一你出現什麼問題了我到時候從大戰中抽身來救你。”時章将這瓶藥給揣了回去,似乎不打算再逼着簡從宛将這個東西給帶去了。
他的“救你”兩個字輕飄飄的,在簡從宛耳中聽來極為暧昧,于是她極為不自然地回道:“誰要你救,我自己可以!”
時章嘴角輕輕勾起,似笑非笑:“是嗎?上一次某些人哭着求着要找我……”
簡從宛不忍再聽,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别說了,上次我倆又沒有真的怎麼樣,一切都隻是意外!”
她露出惡狠狠的表情,殊不知在時章眼裡,更像是在跟他撒嬌。
“阿宛,上次你把我全身都摸遍了,難道還叫沒有怎麼樣嗎?”在簡從宛松開捂着他嘴的手那一刻,他又語出驚人。
這下,簡從宛的臉徹底變成了一隻紅彤彤的水煮蝦,她輕咳兩聲别過臉去,選擇不再說話。
她知道她上次做了很多過分的舉動,可不知道自己竟然把他、把他給,全身都摸遍的意思,不會是連那兒也……
“那、那你把東西給我。”她始終背對着時章,手最終服了軟伸了過去,那小藥瓶又放到了簡從宛手中,她看都沒看揣進了懷裡。
接下來的好長一段路程兩人都沒有說話,簡從宛是覺得害臊,而時章呢,又是為着什麼?
從剛才簡從宛伸手接過去那藥後,時章就發現一點兒不對勁,他覺得車廂底似乎有什麼極其細微的聲音,像是砂礫摩擦、又像是别的什麼?
他全神貫注聽着,在那聲音越來越大的時候,驟然伸手施術,從車廂底拉起來一個小樹妖。
原來阿南跑到玄鳥車跟前時玄鳥已經飛起來了,他沒有多想就變幻出了枝葉攀附在車底,緊緊地纏住車底不讓自己掉下去,明明差一點兒就可以自己爬上去了,卻被跟前這個男人給揪了出來。
見到時章那冷冰冰有點兒兇的樣子,他的雙腳直打哆嗦。
“你是何人?”時章警惕地看着他,那模樣兇得仿佛他要是說錯話,便要将他燒成灰。
“我我、我是極域城西化萍街倒數第三家大山家的大兒子阿南。”這孩子雖然害怕,報家門倒是報得清清楚楚。
“你為何于玄鳥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