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安靜的浴室這下徹底變得死寂,在背地裡偷偷說人壞話的簡從宛聽見時章的聲音後頓時感到發毛。
她不自在地攏了下自己略有些松散的衣裳,轉身向時章揚出一個燦爛的笑臉:“沒什麼,我是說我光腳踩在地上不行。”
時章低頭将目光落到她光潔的雙腳上,如今正因為别人的注視而不自在地拱起,十個腳指頭白裡透着粉,圓嘟嘟的,瞧來頗有些可愛。
浴室的門正敞着,清風從門外湧進來,吹走了屋内的潮氣。時章的唇周還泛着微微的紅,這又令簡從宛想起了自己昨夜那副渴求的模樣。
她耳根子發燙,在時章灼熱的目光之下決定赤着雙足準備跑開,豈料從時章身邊擦過時,這人毫不費力地就将她給抱了起來。
兩人目光相對,她看見了時章眼中略帶揶揄的笑,頓感自己罪孽深重。完蛋了,以後該怎麼收場。
她正欲開口讓時章放她下來,這人已經抱着她去到了方才她起身的那張小榻上,還不知從哪兒變出一雙鞋來給她穿上。
她瞧着時章蹲在自己面前,瞧着他那烏黑發亮的頭發,憋了半天才說出了一句對不起。
這句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時章很是詫異,緊接着他又聽到簡從宛說:“我昨天意識不清,冒犯了你,這絕對不是我的本意。但是,那個……那個……我……不會懷孕吧?”
她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問出了自醒來後就一直在擔心的問題。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遲早都要離開。她不讨厭時章,所以昨夜之事她也并不覺得多麼難受,隻是,萬一意外有了身孕,恐怕會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時章聽說身孕二字,強忍着笑意,原來她昨晚迷糊到這個程度了。
他突然想逗逗她,遂說道:“阿宛,有個孩子不好嗎?”
“不行!”簡從宛臉色驟變,想到這個可能她都覺得害怕。
時章見到了她臉色的轉變,更聽到了她斬釘截鐵的拒絕,她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為什麼不願意有一個他們的孩子?
簡從宛的餘光瞥了時章轉而嚴肅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馬找補:“我是覺得,咱們還沒有成親,有孩子還不太好。況且……我也不知道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感覺?”
她的解釋暫時沖淡了時章的懷疑,他給簡從宛順了順她淩亂的頭發,沉聲道:“若是别人,昨夜早死了,阿宛,我這麼說,你能懂嗎?”
簡從宛低着頭,扣着自己的指甲,對于時章這幾近于告白的話,内心感到不安與焦灼。
她的目的達到了,可是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倒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她做不到無心無情,可是媽媽還在另外一個世界等着她,她必須也隻能選擇這樣做。
久久未能得到簡從宛的回應,時章還以為她害羞了,直到看見一滴如珍珠般的眼淚砸在她的膝蓋上,他這才意識到,簡從宛是哭了。
時章的手撫上簡從宛的臉頰,令她慢慢擡起頭來,看見的便是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阿宛,怎麼了?”
“我對不起你。”
時章還以為她是為着昨夜之事在愧疚,将她抱進懷裡輕拍後背安撫道:“咱們沒有做到最後一步,況且我是心甘情願,沒什麼好對不起的。”
還沉浸于愧疚中的簡從宛聽到這話立馬從她懷中擡起頭來,頭頂狠狠地撞到時章的下巴。他的牙齒上下碰到一起,舌尖立馬咬破了一層皮,那裡的刺痛令他倒吸一口,不由得用唇抿住了舌尖
說來真的好笑,簡從宛明明眼睫毛上都還挂着淚珠,臉上卻表現出與之不符的驚訝:“所以,咱們昨天晚上沒有那什麼?”
時章被她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這人,怎麼情緒大起大落的。
“對,沒有,所以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簡從宛心虛的用手背擦掉眼淚,眼珠子在時章看不見的地方滴溜溜得轉。
她不是因為睡了時章覺得對不起他,隻是想到自己如此玩弄他的感情,感到于心不安罷了。
兩人的關系在這一夜悄然發生了轉變,若說從前是簡從宛主動靠近,那現如今時章便與她換了角色。無論簡從宛在幹什麼,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盯着她,盯得她發毛,回頭剛想斥他兩句,在見到他眼中的溫柔時,又不得不按下脾氣來。
這一晃,簡從宛也已住進了将夜宮好幾天,這裡很清靜,時章這個重新被找回來的魔族二殿下好像也沒有什麼事兒做一般,成日在這将夜宮過得自在。
院中那棵巨大的桂樹下,懸于其上的鲛珠正散發着瑩潤的光芒,光透過婆娑的樹枝打到正仰躺于長椅上的時章身上,在外人看來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可是誰人又能想到,這樣一個人,剛剛才孤身一人去掀翻了那西帝妖府,讓威名赫赫的西帝妖王濁青是敢怒不敢言,暗自吞下了這碩大的苦果。
西帝妖府的地牢也正因此誤打誤撞地被打開了來,起先關在裡面狼妖感受到外面的地動山搖之時還以為是仙族來犯,牢門的鎖在地面裂開的情況下被頂開,其中有個别膽大的,從坍塌的地牢縫隙間爬出,仰頭看見不是什麼仙族,而是他們尊主剛找回來的兒子時章。
時章大馬金刀坐在屋檐之上,手裡轉着變成短杵的晦朔,漫不經心地俯瞰着西帝妖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