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從宛手中捧着冰涼的蔗汁,若有所思。
國舅爺?皇後的兄弟?
手裡的蔗汁解了口渴,也稍稍滅了心火。不一會兒,簡從宛手裡的蔗汁便見了底,她偏頭看向時章,見他手中那碗絲毫未動,清晰可見他在盯着這碗蔗汁愣神。
“怎麼了?”
時章搖搖頭道:“無事,我蔗汁太甜,你喝吧。”
他将裝着蔗汁的碗遞給簡從宛,再往香飲子攤兒上放下了幾枚銅錢,徑直就往前走。
簡從宛一見這人又不等她,将碗裡的蔗汁一飲而盡,小跑着追了上去。
她需要走得很快,才能與時章并肩,走了沒多久,簡從宛就氣喘籲籲地跟不上了,她一把拽住時章的衣袖,喘着粗氣埋怨:“你能不能等等我,你走那麼快,我跟不上!”
時章放緩了腳步,任由簡從宛拖着自己坐在了路邊一棵大樹之下。
兩人并排着坐在樹下躲陰涼,簡從宛用手扇着風,看向人來人往的街道,一些回憶又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她猶豫了很久,終于開口,聲音輕輕柔柔,好像一陣風。
“時章,你知道嗎,我小時候也老是被人欺負。”
時章一瞬間忘記了呼吸,他以為簡從宛這樣圓滑的性子,沒人能欺負得了她。
緊接着,他又聽身邊人說:“我小時候呢,被人推進過水裡,飯裡被人放過死老鼠,被人扇過耳光……很多很多,多到我都數不清了……”
她娓娓道來她的舊事,明明那麼沉重,從她口中說出來卻如此輕得像朵雲。
時章看着她因不安而不斷交疊的手指,開口問了一句為何?
簡從宛扭過頭看向她,眼中滿是懵懂,“什麼?”
“為何她們要欺辱你?”
簡從宛嘴裡發出一聲苦笑:“因為我長得漂亮,怎麼樣,這個理由是不是有些可笑。”
因為好看,招惹妒忌,卻又因為家境普通,淪為那群人欺負的對象。
“後來,再沒有人敢欺負我,你知道為什麼嗎?”簡從宛湊近了時章,大大的眼睛微眯着露出狡黠的光。
“為什麼?”
“因為啊,我咬斷了其中一個女孩子的食指,後來他們就再也不敢欺負我了。”
時章盯着此刻笑盈盈的簡從宛,他終于知道為何在太子府時她如此怕老鼠了,原來是這樣。
因為幼時那略有相同的遭遇,讓時章覺得自己與簡從宛離得更近了,心也因此朝她靠近。
歇夠了,簡從宛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故作輕松地朝前走。
時章也随之站起,看着她瘦弱卻又堅毅的背影,他突然覺得,這個女子的心性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強大。
他突然想知道,那時的簡從宛在太子府的魇境裡看見了什麼。在能映射出一個人内心深處最渴望之物的地方,她竟然沒有沉溺于那完滿的虛幻中,如此快地脫身,然後拼盡全力将那個假的他給救出來。
連他自己都渾然未覺,他對她的警惕心在不斷降低,而對她的好奇甚至于關切越來越多。
兩人一路走着去到了一家客棧,他們依舊住在彼此的隔壁,伴随着夏日的蟬鳴聲入睡。
四更天,在所有人都熟睡之際,這家緊閉着大門的客棧門前卻來了一人。
他帶着鬥笠,穿着黑衣,手中拿着一個羅盤樣的東西。
羅盤上的指針四處逡巡着,最終指向了客棧内。
他略一施法,便穿過木門進到了客棧之中。
靜谧的夜裡,每一個腳步聲都很明顯,借着那羅盤的指引,男子踏上了木梯,走上了二樓。
當他走到一間屋外時,羅盤上的指針便再也不動了。
他正欲擡手推門,門卻自動從裡打開。
時章站在門口,仿佛早知他會來。
“我就知道他會派你來找我。”他冷冷地睨着這位不速之客。
黑衣男子脫下鬥笠,露出那張時章再熟悉不過的臉。
裴思故收回聞風儀,伸手按上時章将他推進了屋内。
“做個交易吧。”他将鬥笠擱在桌子上,眼睛一擡,屋門自動關上:“殺了簡從宛,我任你自由。另外,你會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