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結束,其餘宗門弟子陸續離開了不周山,宗門之内又逐漸恢複了往昔的平靜。
臨走之前,晏準特意前去簡從宛院中想要同她拜别,他鄭重其事地捧着一樣東西,他想親自交到她手上。
可他在院外的叩門沒有得到回應,這院子的主人不知去了何處。
他從早上等到中午,等到父親派人來催,等到那雙閃着期盼光芒的雙眼變得暗淡,也沒有等來相見之人。
而他所等之人,如今正在靈犀仙殿内陪伴着因傷昏迷的時章。
簡從宛在靈犀仙殿之内待了三日,也照顧了時章三日。
她很清楚,照顧時章這活兒有很多人可以幹,然為了将她對時章一往情深的戲演得再逼真些,她說什麼都不願離開,一直伴在他左右,片刻未離。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喂了時章一堆複伏生拿來的靈丹妙藥後,三日後他總算是醒了過來。
簡從宛原本在旁邊的桌子上趴着打瞌睡,一聽有動靜,擡眼發現時章醒了,立馬小跑着撲到他跟前,一雙原本澄澈的眼睛霎那間變得紅彤彤的,一副泫泫欲泣的模樣。
“時章,你終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嗚嗚嗚——”
簡從宛開始演起了她暗地裡排練好多天的戲,說完這話,眼角還流出了兩行淚,那模樣,要多逼真有多逼真。
很顯然,時章也沒想到自己醒來的之後看到的是這般場景。
他蓋在被子底下的手有一瞬間攥緊,而後又迅速松開,輕輕用那手撫了下簡從宛柔順如絲的發頂,聲音有些嘶啞:“阿宛,我無事。”
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簡從宛逐漸入戲了,她越哭越厲害,哭到最後那薄薄的小身闆都開始發顫。
見簡從宛哭得止不住,時章那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從未有人在他面前哭得如此狼狽,他竟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下的情況。
“時章,你醒了?”
複伏生突然走了進來,突然被撞見此景,簡從宛有些窘迫,她趕忙用袖子擦掉了臉上的淚,低着頭快步走了出去。
複伏生掃了簡從宛一眼,自是見到了她哭泣的樣子,然他故作不知站到時章旁邊,施法在他們與簡從宛之間設下一個單向可看的結界,這才放心問道:“可有看清是何人?會否又像上次魔族控制了長音一樣,妄想傷你?”
時章搖了搖頭,不經意間看到了外面的簡從宛,他瞧見她正用手擦着臉上的淚痕,哪裡還有半分傷心樣子。
她肯定不知道即便有這結界,裡頭也可以看向外面吧。
他冷笑一聲,當真是個十足的騙子。
複伏生未曾注意到身後,他見時章冷不丁一笑,頓覺怪異,自己這個幼徒,可鮮少會有這種表情。
待到時章回過神來,便同複伏生提說:“我要回去了。”
複伏生開口拒絕,時章卻說着嘲弄的話:“這六界于我而言,無一處能安息,就算我待在靈犀仙殿能怎麼樣呢?”
複伏生微不可見歎了一口氣,他不再說什麼,施法取消結界,屋内的時章與屋外的簡從宛視線驟然如兩根相連的絲線對上,不知為何卻又同時别開了眼。
這靈犀仙殿的主人走了,簡從宛這才重新走了進去,她眼眶還紅着,時章見她模樣,陪着她繼續演這一場戲,緩緩朝她伸出了手:“阿宛,扶我回去吧。”
簡從宛将時章從床上扶了起來,又拿過搭在架子上的外袍,想要給他穿上。
她将衣服搭在小臂上,走到時章身前時才意識到,給他穿衣服這個舉動,實在過于親密。
她的耳根子一下就紅了起來,低垂着頭,将時章的衣服給遞了出去,發出的聲音像一根繃緊的弦:“你自己穿吧。”
時章用右手接過衣服,眼睛敏銳地捕捉到了簡從宛臉頰邊的紅暈。
簡從宛還以為可以躲過,頓時大松一口氣,正準備站遠些時,時章又叫住她,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無奈地說道:“可我傷了後背。”
這時簡從宛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如今的情況。她将時章手裡的衣服拿了過來,埋着頭開始給他穿外袍。
先将他衣服的袖子套在他雙臂上,再墊着腳尖把這件長長的外袍搭到他的肩上……
離得太近,她嗅到他身上傳來的一股香氣,一股淡淡的,似乎是從他皮膚裡滲出來的香。
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可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以後,立馬慌了神,她可不能被時章引得陷了進去。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低頭給時章系着腰帶,殊不知方才她那異樣的呼吸聲完完整整地鑽進了時章的耳朵。
這聲音于就如同一片輕柔的羽毛,在他的皮膚上遊走,令他渾身酥麻,如墜雲端。
“好了,回去吧。”簡從宛迅速轉身,生怕叫時章看出她的不自在。
兩人一路無言,在邁入後山界時,時章開口問道:“聞說往生鏡已認你為主?”
簡從宛點點頭,将這幾天一直随身帶着的往生鏡拿了出來。
時章接過這往生鏡,輕輕拂過鏡面,就這般拿在手裡默默看着許久,親眼看着這鏡子逐漸變得混沌。
看來,這東西隻允許簡從宛一人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