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聲張,道:“你在這裡稍等,我和他們商量一下策略,好嗎?”
流浪漢點頭,目送慕明曉回到人群之中。
“我和你一起。”
沒想到第一句會是言紀的這個,慕明曉微怔,張口就欲回複:“沒……”
“有必要。”言紀未蔔先知地搶過了他的詞,“我不反對,因我尊重你的一切選擇,尊重你身為人的人身權,身為領隊的大局觀。那是我無權幹涉,也不願意質疑的,屬于你靈魂的閃光點。”
“而作為你的隊員,和你一樣身為人類的同學,我想和你一起并肩前行,這同樣是我深思熟慮後,發自内心的請求。”
抛開隊員,同學的頭銜,他還有一層身份,是他的追求者。
我想與我的心上人,并肩而行。
他對着自己的心這樣說。
從他的心魔解決後,說話方式,至少對着他,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說是尊重也可,拿露骨形容……也可。
慕明曉現在是沒有糾結這個的功夫的,輕歎一聲環視四周,果見不少同學露出蠢蠢欲動的架勢。
“說實話,我非常不建議與我一道,通過剛才的觀察,我基本能夠斷定,這裡的一切都受思維混亂的何先生操縱,外表的瘦弱沒有意義,他想掙脫就掙脫。被當做瘋話的,此處發生過火災疾病,我們也看到了冰山一角。”
“雖然在這個世界,應當不存在真實的病原體,不會真的鬧出人命,但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推測,沒有任何實際證據,我不可能拉着你們陪我冒險。”
所以在方才與何先生的對話裡,他自始至終,說得隻有“我”。
“你自己都在冒險,拿這個來說服我們,已經不夠格了。”
言紀難得恢複毒舌本性,一句話秒殺全場。
作為資深玩家,又是班長,向宇卻沒有及時回話,因為本人現在才回歸
借着倒黴鬼高大的身形掩蓋住落地的動作,他急急喘了口氣,就開始彙報:“我收到阿翼的通信回去了,長話短說,他建議我們馬上離開。”
在大家都為眼前的斷壁殘垣震到靈魂出竅時,向宇的耳膜接收到一聲急促的呼喊。
來自阿翼,隻有三個字:快回來。
他第一反應就是回頭,彼時的何先生還沒從包圍圈突圍,向宇趕緊拉了倒黴鬼做掩體,匆匆回到初始空間。
阿翼小正太的臉上是難得的嚴肅:“我隐約感受到你們所在區域的能量波動很不正常,已經将村莊内部先掃描過一遍。”
好消息是,裡面不會有威脅到他們性命的東西存在。
壞消息是,他們所處的地界,是他盡全力也無法幹涉的地方,并且他感應到何先生的狀态,無論哪個層面上的都朝着惡化的方向行進。
此時此刻,傳送不能再作為捷徑,而是走投無路時的保命手段。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動用傳送,但是單向且一次性的,用了這次,就再不能回來了。
“我不敢深入探索,怕引得書靈發狂,屆時我營救不及。我要強調的是,不會有威脅到性命的東西,不代表你們可以肆無忌憚,你們是前途無量的大學生,世界未來的希望,不能因為我受到實質傷害。”
阿翼知道慕明曉的性子,不會輕言放棄,他決心一定,言紀必定跟随,幹脆聯系了相對靠譜的向宇。
“阿翼還說……”向宇背台詞到這裡停了一下,“如果領隊一定要去,他的傳送會随時準備着。”
“可一旦出現什麼意外,不要猶豫,馬上,馬上回家,離開這裡。他說一切都因他失憶而起,這是他的失職,會自己去把申請表找回來的。”
即便這可能意味着,他要和失控狀态的何先生對上,無異于同類相殘。
一時間衆人都沉默了,回想路途上一派輕松的樣子,完全把這次出門當做外出郊遊。
卻被生活給予了當頭一棒。
慕明曉承認阿翼的考慮是最理性,最安全的方案,一切恐懼都源于未知的黑暗,冒險這個東西永遠和作死挂鈎。
可他說,他是為他而來的。
慕明曉現在還不清楚,這句表白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下誕生的,沒有足夠的依據支撐他的猜想。
但一個人,不應該對如此至誠的心意,回以冷淡的心安理得。
美好的情感就算要結束,也要極其正式——他有屬于他溫柔的應對方程式。
“這些村民應該會跟我們進去的。”慕明曉沒有正面回答向宇,隻是注目于何家村跟着來的那些人。
每一個都為此情此景震撼,但除此之外,沒有誰後退一步,沒有一句喪氣話和退堂鼓:“應該被何先生的期望影響,算是留給我們的保底。武器和糧食藥品沒問題,人數的話,跟何先生商量一下,多一點後勤,應該是可以說通的。”
“言紀要進去我攔不住,我尊重他,他收集表,我帶着村民,也能執行計劃。”
“那是理論上的。”向宇搖頭不止,“我在車上說了,既然做好了齊全的準備,就要讓魂靈完全清醒過來,這同樣是為了我們以後的安全考慮。”
“雖然我出主意不一定有用,好歹會出力,手腳齊全,遇到危險我也會跑,加上我吧。”
“我也要去。”白語婕放開雙臂,“怎麼說也是個老玩家,算個人頭,應對不來的我也會跑,實在不行大喊一聲傳送就是了,領隊你沒必要這麼嚴肅,把我們當瓷娃娃。”
“既然有秒傳送回水晶不被打斷的方法,我當然也要去了。”蚊香眼拉着倒黴鬼,“你說是不是?”
“是。”後者回他一個白眼,“我要是這時候認慫,讓你耍帥成功,我要在群裡被你嘲笑一輩子了。”
“好了不耽誤時間了,要去的吱一聲,要留做後勤的不吱聲。也别提面子問題了,我們互相理解。”
湯湯作為一個新人,眼力見的功夫卻不錯。
看到旁聽的言紀已經從一開始的孺子可教變成了不耐煩,連忙打斷接下來的施法:“你們覺得如何?”
回應她的是一群老鼠。
慕明曉沒忍住翹了翹唇,再次為少年人之間,下限高上限更高,純澈透明如琉璃的羁絆心動。
向宇也被這場合逗笑,振臂招呼,以一種玩笑的語氣,企圖将大家的情緒調動得更積極些:“OK了啊家人們,咱們就是一個整整齊齊哈。走吧。我們進去這個什麼……”
他卡了殼:“這裡叫啥來着?”
他轉身踏上黑土地,站在村頭的位置,将一塊最醒目的大石面前的雜草撥開,卻隻在最下方捕捉到了一個“村”字。
上面的位置一片光滑,連雕刻的痕迹都沒留下,十分令人納罕和……毛骨悚然。
被向宇這麼一提醒,大家也恍然,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這個村名字是什麼,一直拿隔壁隔壁稱呼。
向宇實踐沒得到答案,白語婕遂扯了扯村長的袖子:“話說村長,這裡叫啥村來着?”
得到的卻是一張茫然的臉龐,他擰眉思考,好像這是什麼深奧的題目。
“叫啥叫啥……嘶,怪了。”
“這裡叫啥村來着?何三,你記得嗎?”
“啊?什麼和什麼?”
又一張茫然的臉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