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消耗殆盡前，時序寒睜開眼，黛藍的眸中微亮，在暗中仿佛藍寶石般璀璨，洛凝眨了眨眼，覺得這雙熟悉的眼似乎還在哪裡見過。

但想不起來。

她坐起身，直勾勾正對着師尊的眼睛瞧，完全不覺自己的舉動有多過分。

時序寒額間靈紋微微亮起，指尖靈力凝聚，像是在使什麼法訣，她眨眨眼，被好奇驅使着湊近細察。

近到兩人鼻尖相抵，眉心銀印幾乎重疊。

師尊擡手在她眉心紋印上一點，他指尖處的靈力爆開，在眼前散作冰藍煙花，形成一張密密匝匝的靈網将她裹在其中。

她不應該在這裡的。

也不該看到這不堪的一切。

時序寒翅膀輕輕扇動，送她離開這片不見天光的黑暗。

她被靈力泡泡送出了暗室。

待到戳破靈網，暗室已經被師尊下了新的結界，從外進不去了。

洛凝氣急卻也無法，但很明顯，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

師尊真的讨厭她。

也是，換誰會不讨厭這麼一個成天惹禍，又折騰又嬌蠻無禮的徒弟吧。

能忍她這麼多年，恐怕還都是看在她這張臉長得有幾分像師娘的份上。

仗着修為有點進步，就趁師尊虛弱強壓着人靈修，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弟子。

換做她，她自己也很難喜歡這樣的逆徒。

她薅秃了周圍為數不多的野花野草，下山路上連路邊竹葉也沒放過，又見有枝桠斜出，擡手便飛葉削去。

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攔住她的竹葉，細長葉片夾在指間，沿掌心手腕滑落。

“津舟？”

“洛洛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麼難解之事嗎？”喻謙光從山腳竹林後走出，“或許我能為洛洛出謀劃策呢。”

“我無事。你怎麼在這？”她反問。

“洛洛于我有恩，我……”喻謙光猶豫道，“我本也不想在他人背後妄議是非，但若因為我一時踟蹰讓你受人蒙蔽……”

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他掩在袖下的拳頭攥緊，“洛洛以後還是離蕭玄遠些吧，他并非你表面看起來那般。”

“你來，就是為了提醒我小心他嗎？”洛凝無奈一笑。

“總之，避開他對洛洛也并無壞處，不是嗎？”喻謙光說得很是誠懇。

“這……”蕭玄奕可是男主啊。

劇情會把男女主和她這個惡毒女配的命運線，像中國結一樣纏起來，頂多換個别的繩結樣式。

“你，一定要與他一起嗎？”見她猶豫，喻謙光眼中黯淡下來。

憑什麼？

“呃，也不是這麼說，”她抿唇，“總有些事不可避免要與師弟産生交集嘛，再說了，遇事退避也不是我的風格。”

不可避免嗎？

喻謙光垂下眼睑，太陽穴微跳，心卻已是半涼。

她就這樣喜歡蕭玄奕？

即便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可以麼。

不，她隻是不知道蕭玄奕是魔尊罷了。

喻謙光擡眼，全然不見方才眼底陰翳，微微一笑，“既如此，在下也不好再多幹涉，洛洛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津舟的提醒。”她回以一笑。

僅僅這份提醒惡毒女配别踩坑的善意，已很是難得了。

一陣涼風拂過，林後草木簌動，洛凝收回視線，“來都來了，津舟不介意陪我走一段吧？”

“樂意之至。”

又一陣寒風卷起落花殘葉，喻謙光腳步微頓，視線與洛凝相交，複又不動聲色向前繼續走。

之前他的注意力都在她對蕭玄奕的态度上，這會才發現周遭竟有魔族，一路跟蹤埋伏着。

魔氣雖受九宸仙山周遭靈氣壓制，但其人修在受壓制後依舊堪比元嬰。

有這樣深厚修為的魔，屈指可數。

但遮掩魔氣又不甚熟練，明顯也不是蕭玄奕。

洛凝沖他點了點頭，笑眼中滿是自信。

她早就發現了，從出山門結界開始，這魔就一直不遠不近跟着，但算起來元嬰對元嬰，打起來未必能出分勝負。

不過現在麼……洛凝在有了勝算後又有了新想法。

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浪費了。

她骈指運靈，用玲珑鑒傳回心音。

——「師尊，有魔跟蹤我。」

說得委委屈屈，尾音還帶着顫，似乎害怕極了。

既然師尊不肯放她見他，那就讓師尊自己來見她好了。

等師尊到了，那魔估計也早就解決了。

那會他想走就沒那麼簡單了。

看着她面上莫名的勝券在握，喻謙光玩笑道，“真是讓人傷心，原來洛洛邀我同行，還有别的打算。”

“啊、哈哈……”被戳中的洛凝不好意思，“正好順道的事嘛。”

有喻謙光在，二對一肯定迅速拿下那魔。

不過剛才她運靈傳音時，發現自己修為竟已至元嬰中期，不由得一驚。

進境如此迅速，除了她天賦異禀、日夜苦練、夙興夜寐……恐怕還有一部分靈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