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甫一醒來,陸景便聽到丫鬟大呼小叫的聲音:“不好了,公子一早帶着人,要鋸掉後園那顆大樹。”
什麼?大樹!
陸景記得,後園唯一能稱上大樹的,就是韓允和晴娘的定情信物了,韓允鋸掉它做什麼?
必須去阻止!
可惜陸景晚來了一步,等她到的時候,大樹已經被鋸掉了,樹幹歪倒在一旁,韓允不知怎得,面色有種扭曲的得意,目視不遠處的晴娘。
晴娘匆匆趕來,看見隻剩個木樁子的樹,臉上的血色“唰”一下退了個幹淨,渾身血液倒流,腦中嗡嗡作響,竟不知該做何種反應。
半響後,她嘴唇翕動,顫抖着問道:“你為什麼要怎麼做?”
韓允指了指樹樁旁已經種下的小樹苗,聲音仿佛從牙中擠出:“這樹都老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看的,我給你重新種了棵樹苗,來日必會比這老樹長得更高更壯。”
晴娘心頭一顫,猛然擡眼,看見韓允神色,忽然明白,郊外那些“軟刀子”惹惱了他,他便要報複到自己身上。
她緊緊閉住雙眼,努力壓制自己的怒火。
陸景見晴娘胸口不斷起伏,挪到她身旁,小聲道:“一棵樹而已,不值得壞了韓張兩家的情誼。”
晴娘睜眼,看向陸景,眸中帶着些詫異。
在她視線投過來的瞬間,陸景别開眼,心中有點心虛。
她應該替晴娘說話的,但是她違背了。
方才,她莫名想到了那個夢,人形煙霧說的話。
它說,她的修為寸步不進是沒有功德的緣故,既然如此,那就說成一樁姻緣,反正韓張兩家必成姻緣,那又何須、那又何須計較一棵大樹被砍呢,對吧。
晴娘眼神染上些許沒落,嘴角扯出一絲自嘲。
這一幕落在偏過頭來的陸景眼裡,她又有些不忍。
明明是韓允混賬,晴娘受了傷害,自己怎麼反而讓她忍呢!
晴娘收拾會兒臉上的神情,挺直了脊背,面色發寒道:“樹都割了,樹樁還留在此處做什麼?一起割了吧。”
晴娘身後的仆婦聞言,上前收拾起剩下的樹樁,晴娘又吩咐仆婦去找小厮,将樹幹扛回自個兒的院中。
說完,她頭也不會地走了。
雖然鋸了樹,韓允暢快了一會兒,但晴娘的做法,讓他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渾身不得勁,瞥見注視着晴娘離開的陸景,頓時把氣撒在她身上:
“陸媒婆,你身為一個媒婆,方才為什麼沒有阻止晴娘離開?”
陸景吃驚回眸。
這韓允耳聾了不成,方才不是替他說話了?還是昧着良心說的,現在她心還虛的呢!
她真糊塗,居然信了那人形煙霧的鬼話,父母給他定下婚事,他背棄,晴娘心儀他,他移情别戀,這樣一個不孝不義之人,晴娘怎麼會幸福!
遂不太客氣道:“您知道晴娘愛重這棵樹,即便這棵樹是您種下的,砍之前,是不是該過問下她的意見?”
韓允沒想到陸景會頂回來,還是這樣的問題,一時頓住了。
陸景又添了句:“韓公子說的誤會真的隻是誤會嗎?”
韓允眸中厲色閃現:“你什麼意思?”
陸景冷哼道:“這誤會恐怕騙了人吧!”
韓允聽她一說,頓時有些心驚,轉念一想,開始怒了:“你是我家聘請的媒婆,怎麼為别人說話。”
陸景頓時氣笑了,之前還晴娘長晴娘短的,現在成“别人”了,嫁給這樣失心瘋的男子,豈有幸福可言?她帶了些挑釁道:“不可以嗎?做媒婆是結兩姓之好,不是幫着韓家瞞天過海!”
“你、你……”韓允氣都不順了:“你知道什麼!”
陸景揚着下巴道:“我怎麼不知道了?不就是你愛上過别人麼!”
就這,哪有資格挑晴娘的事?
“你、你……”韓允漲紅了臉,再也顧不得什麼理智:“你以為她沒愛上别人麼!”
“什麼!”陸景震驚地倒退了幾步,實在沒忍住,脫口而出道:“那這樣,你們還成什麼婚哪!”
韓允一出口就愣住了,聽見陸景喃喃自語,想起來,若不是這陸媒婆,自己也不會挖傷疤了,她居然還敢這麼說,遂怒道:
“你會不會說媒?要不是周大人找家父開了後門,你以為自己能站在這兒?”
此次他從郊外莊子回來,再也按耐不住,向父親數落陸景的不作為,父親才把陸景進府緣由說了出來。
陸景愣住了,什麼意思?她可是通過韓府三重考驗進來的呢!她問:“喂,你什麼意思!”
韓允怒氣沖沖,扭頭就走,沒理她。
陸景丈二摸不着頭腦,回去路上,碰到匆匆趕來的周安景。
周安景一見她,便問:“聽聞韓允為難你,沒事吧?”
陸景一把抓住他袖子,說了另外一個問題:“韓允說,因為你,我才進了韓家說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