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着，韓允舉起網兜，一撲下去滿兜都是螢火蟲，他獻寶似的來到晴娘面前，說：“看，這是我給你兜的螢火蟲，比那什麼周大人兜多了！”話到最後，帶了幾許鄙夷。

晴娘扯了扯嘴角。

她雖然不知周安景此舉為何，但從陸景臉上神情來看，陸景定是樂意的。

既然如此，韓允有何诋毀的？

再說了，能輪到他诋毀？

韓允見晴娘不甚高興，以為她沒聽清自己的話，又強調了一遍：“你看，我給你兜的螢火蟲，你覺得如何？”

晴娘嘴角彎起的弧度更大：“允哥哥兜螢火蟲還是像以前一樣厲害。”

晴娘扯動着嘴角，牽起一個笑容，可這笑容仿佛隻是印在皮肉上，并未抵達内裡。

韓允神情一頓。

他不确定這個以前，是七八歲的那個以前，還是另一個人的以前。

晴娘不甚在意韓允的想法，轉眼又到陸景身旁撲起了蝴蝶。

韓允低着頭，臉色逐漸扭曲。

這樣接二連三的軟刀子他挨夠了，再也不想挨了，還不如一次性說個清楚，讓晴娘給他個痛快！

于是，在衆人回莊子，分道去各自院子時，韓允繞了個彎，悄悄跟在晴娘身後，在晴娘即将進院子時，一把扯住她，往反方向而去。

晴娘丫鬟驚呼：“小姐！韓、韓公子！”

韓允怒視她：“不許跟來。”

晴娘觀韓允怒容，知道此事怕是難了，正巧，有件事她日日憋在心裡，也不想了了。

晴娘遂安撫丫鬟道：“沒關系，等會我便會回來，你等着便是。”

丫鬟聞言退了下去，但眼中的目光仍含擔憂。

韓允拽着晴娘一路到了莊子的假山，他推着晴娘，使她背抵着假山，右手繞過晴娘的肩膀，杵着假山，然後靜靜地注視着她。

韓允比晴娘高上些許，身形也比她寬大許多，他如此杵在她身前，莫名增了許多壓迫感，可晴娘絲毫不懼，平靜回視他。

韓允的眼神逐漸轉為哀傷，再也止不住，語中帶着哀求道：“晴娘，我們能不能回到以前？”

晴娘眸中閃過一絲好笑，偏頭問道：“你說的以前，是哪個以前？”

韓允神色一頓。

他當然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以前，可當他腦海中閃過一遍記憶，蓦然發現，他與晴娘之間，好像沒有過他想要的“以前”。

晴娘見狀，無聲笑了開來，似在自嘲，似在無奈，片刻後，再次歸為平靜，閑閑說道：“我爹有求與你爹，斷然不會讓那神棍的話成為空言，韓張兩家必會成婚，我們會有漫長的一生相處，你急什麼？”

最後幾個字帶了些氣音，輕飄飄的，仿佛在挑釁。

韓允抿唇。

他知道，托在京城中當官的伯父的福，韓府在青城縣中門第不低，多少人想攀上韓府，張家也是。

張家是普通商賈，士農工商，商賈地位最低，有權貴的人家勾勾手指，便能讓商賈家破人忙，張家想要巴結，也是必然，也不知道張家使了什麼計，他爹頗為受用，兩家娘親往來也頗為友好。

神棍所言“韓張兩家必成姻緣”是張家老爺傳出來的，他當時聽了分外不屑，可偏偏他爹聽進去了，在他小小年紀為她定下晴娘。

是，他當時置氣，做了不少傷害晴娘的事，可如今往事已過雲煙，他們是不是該朝前看了？

韓允放低了姿态：“我們非要這樣不可嗎？”

“這樣？”晴娘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垂首笑了起來，聲音回響在這一塊小小的角落。

就在韓允以為晴娘又要說什麼陰陽怪氣的話，晴娘猛地擡頭，眼神變得犀利，直視韓允内心：“那天明明應該是你過去的，為什麼最後變成韓成哥哥過去了？”

那事不堪回首，韓允聞言，頓時渾身顫抖，不住往後退了幾步：“我、我……”

韓允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辯解。

晴娘輕輕一笑，眼神轉為輕蔑，現在反而是她壓迫感十足：“别鬧了，靜待我們成婚之日就成。”

說完，轉身便走。

韓允不甘心：“晴娘，你知道的，我不隻想要這些。”

“可是韓允，我隻能給出這些。”晴娘又笑了開來，微擡下巴，眼中有種奇異的光芒：“我想起來了，這還是你曾經說過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