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猛地發力,砍向孫大嬸的脖頸,孫大嬸頭一歪,也跟着倒了下來,這時他轉過頭來,瞳孔猛地一縮。
正是周安景。
這也是陸景陷入黑暗前看到的最後一幕。
瞥見陸景暈倒在李儀儀懷裡,周安景心髒猛地一頓,仿佛不會跳了,向來不離身的劍也握不住了,仿佛失去了知覺。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程永言來報,道冷應雪被他們控制的事可能被洩露了,他隻能提前行動,解救盧文這一重要證人。
本來他還想着要告訴陸景一聲,可陸景不在家,他隻能照計劃行動了。
陸景本事甚大,他想着也沒關系,她自己也能對付哪倆殺手,可沒想到見到了這一幕!
他該死,他真的該死!
他是不是又要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這一念頭蓦然從周安景心底升起。
可、可他和陸景接觸不多,頂多有事覺得她可愛,偶爾有些意動,怎麼會有如此深的牽絆?
仿佛他在此地等了很久很久,就為了等她出現一樣。
可現在,他居然要親手弄丢她了!
他、他怎麼能這樣!
周安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陸景面前的,他的手不停發顫,怎麼也觸碰不到陸景,還是李儀儀拽着手,他才碰到了。
忽然,有液體自臉頰滾落,周安景用另一隻手碰了碰,觸到一塊溫熱的濕潤。
他是流淚了嗎?
周安景想喚醒陸景,可喉嚨像堵住了一般,張張合合,愣是發不出聲音。
李儀儀見狀,打算自己抱着陸景回去。
“我來!”周安景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搶先說道。
而後,他也迅速找回狀态,抱起陸景,捧着稀世珍寶一般,向營地走去。
等他們離開後,原本空蕩蕩的半空出現了兩個人,是清二掌門和侍女梅姑。
清二一臉憂心,就要自己沖上前搶過陸景。
梅姑急忙拉住她:“掌門,不可,難道您忘了,曆練得陸景一人渡過,貿然插手,隻怕日後更難。”
清二這才停住腳步。
臨近八月十五,她為了以防萬一才來到人間界,一直跟在陸景身後,沒想到居然看到了這一幕!
她恨道:“這可惡的周安景,徒留陸景一人應對那孫家夫婦,若不是他在最後關頭出現,我非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不可!”
“掌門息怒!”梅姑道:“其他事可日後商議,當務之急,還是先治好陸景的傷。”
“讓成九變幻成凡人大夫,來人間界一趟吧。”清二說道。
然後,她手一揮,兩人消失在半空中。
*
陸景感覺自己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發發複複。
好不容易停歇下來,陸景又感覺自己迷糊了,一會兒聽到有人喚她“陸景,醒醒”,一會兒聽到有人喚她“陸十六,醒醒”。
聲音似遠在天邊,又似近在眼前。
誰啊,這麼擾人清夢,等她起床,非揍他一頓不可。
陸景用力辨别喚她的人是誰。
好像是兩道聲音,又好像是一道聲音,陸景不确定。
許久後,陸景才辨認出來,其中有一道聲音是周安景的。
他一會兒喊着“陸景”,一會兒喊着“陸十六”。
這讓她想起了,她拿着“夢得香”,企圖勾起周安景心底最深眷戀的那晚,周安景自夢中醒來,直直對着她喊“陸十六”。
陸景升起一股不好的猜測,同樣姓陸,難不成周安景把她認成陸十六,還妄圖來一段愛戀?
不成,不成。
退一萬步來講,修士都不能和凡人在一起呢。
成九師叔的慘痛經曆還在那擺着呢。
呼聲斷斷續續,一直未斷絕。
陸景被吵得有些煩了,很想大聲說,不要叫啦!
可惜嘴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怎麼都發不了聲。
陸景生氣了,努力張嘴,本想呵斥,話到嘴邊,卻變成嘶啞的一句“水”。
自陸景昏迷後,周安景一直守在床邊,寸步不離,關注着陸景的狀态。
聽到陸景的聲音,他喜不自勝,急忙起身,從桌上倒了杯水。
為了防止陸景醒來就想喝水,他吩咐下人一個半日分兩個時段送進熱水,此時的水恰好溫熱。
他舀了一小勺水,慢慢灌入唇中,陸景原本蒼白幹裂的嘴唇紅潤了許多。
解了渴後,陸景又睡去了,周安景急忙跑出去,叫喚道:“趕緊叫何大夫!”一點不見平日裡的穩重風範。
回到營地後,面對陸景的狀況,軍醫受手無策,還好何大夫路過,甘冒殺頭的風險解救陸景,周安景對他感激不盡。
半盞茶後,一個中年大夫被拉了進來,正是成九幻化而成的。
他看了下陸景的狀态,說道:“無礙,陸娘子燒已退,正在好轉,過個半天,她就能醒來。”
果真如成九所述,半天後,陸景醒來了。
一睜眼,便看到了靠在床尾的周安景。
陸景緩緩地、緩緩地捏緊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