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珺被抓之時,不在自己的府邸,而是在青山一角。
他将陸子娴埋葬在山上,俯瞰衆生,這裡無人打攪,遠離塵埃,最适合安葬她,她定會喜歡。
慕容珺奉陸子娴若神明,神明庇護衆生,他要他的神女不染世俗,永遠璀璨如星,溫柔爛漫。
碑上刻着陸氏長女子娴,常言出嫁從夫,死後也該冠以夫家姓氏,可慕容珺覺得自己不配讓她冠上自己的姓氏。
直到此刻,他亦後悔了,若是當初餓死就好了,既遇不到她,便也不用看她如何跌入塵埃……
刀架頸側,他是麻木的,沒有反抗,也了無牽挂。
沈昭以殺人、私采金礦、私自囚禁、貪污受賄等諸多罪名查封了慕容府,在府中搜尋出無數金銀珠寶,田畝鋪面地契房契,全都原封不動的放在那兒。
皆是慕容珺心甘情願拱手奉上。
安瀾在祠堂的棺椁裡發現了慕容琰和慕容老四的屍身,才知道他已經死了,慕容珺也親口承認是自己殺了他們,他不在乎是不是多這幾條性命。
陸煥被他綁了關在柴房,那日陸子娴死後,他去而複返,為了親手殺了慕容珺,他的家人全不在了,沒什麼好留戀的,他做好了死的打算,哪怕與慕容珺同歸于盡。
可惜沒能得手,慕容珺綁了他,卻不殺他。
陸煥想不到他不殺的理由,陸子娴已死,他沒什麼好顧慮的,可他就是沒殺。
後來陸煥才想明白,慕容珺也不打算活了……
慕容珺斬首的那日,陸煥也去了,血海深仇的仇人死在自己面前,該是大快人心的事,可看着慕容珺被斬首,他心中隻有悲哀。
……
崔喜容和紋蓮從牢房中出來,不曾想,時間竟過得這樣快,久違的陽光有些刺眼。
鄉鄰們都回來家,礦場被關的礦工也都被放了。
阿幼和沈昭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陸煥将抄沒慕容氏後歸還給他的家産全不捐給了百姓,而他也并未打算在這裡停留。
“陸先生今後會去何處?”
陸煥說:“老夫也不知曉……”
他頓了頓,半晌說:“那便做個遊醫吧,行到哪裡便醫到哪裡,能救一個是一個。”
沈昭面色溫潤,說:“先生大義,若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陸先生可盡管吩咐。”
“多謝。”
“我就說你昨天把人家的窩弄壞了,你還不承認。”谷乘風手裡碰着一直雛鳥,正和鬼魈在樹下打打鬧鬧,鬼魈當他是朋友,所以不下重手。
雛鳥滿身的絨毛,還不大會飛,躲在谷乘風的掌心叽叽喳喳地叫着。
鬼魈搖了搖頭,表示不是自己毀了他的窩。
聽見陸煥的聲音傳來,谷乘風喜出望外,“陸先生!”
陸煥對他說:“我今日便要離開了,你們可以跟我一道?”
鬼魈搖了搖頭,他好不容易找到阿幼,他要跟着阿幼。
谷乘風則是想了想,陸先生很好,可是他得找他師父。
“陸先生,等我找到師父,跟他說一聲,我就去尋您。”
陸煥點了點頭,眼中沒有失落,這兩個孩子陪了他不短的時間,他已經知足了。
阿幼問道:“他真沒辦法恢複嗎?”
她指的是鬼魈,陸煥為他醫治多日,他雖然有了自己的意識,但始終無法講出話來。
陸煥回答說:“此事不能操之過急,他已然在慢慢恢複,我開的藥方保存好,藥不能停,至于開口說話,這個就不是單靠醫術能改變的,他現在與小兒沒有區别,受藥物影響,他學的會很慢,不過好好教他,還是有希望的。”
“我明白了。”
想到什麼,陸煥又道:“關于他的身世,我知道不多,不過卻跟谷乘風的師父有關。”
谷乘風的師父是唐裕,與陳铎師出同門,阿幼一直喚他一聲師叔。
他們本住在一處,谷乘風是唐裕收留的小徒弟,多年前,不知為何,唐裕忽然帶着谷乘風離開了,之後阿幼再也沒見過他。
“這孩子便他送來,又與谷乘風一同留下的,他們逼我給這孩子用藥,為了活命,我隻好照做。”
聽及此處,阿幼不免看向谷乘風,如果是這樣,那鬼魈的身世,谷乘風應當最清楚,他為何不說,唐裕又為什麼留下谷乘風,他自小跟着唐裕,難道他是唐裕留下來監視陸煥的?
谷乘風自然看出了阿幼對自己的懷疑,于是坦白道:“沒錯,師父讓我留下看着陸先生。”
隻不過這一留就留了這麼久,他本是為了監視陸煥,相處下來,現在倒更像是陸煥的半個徒弟。
“看來你有很多秘密……”
谷乘風收起來原本那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勾唇笑着說:“師姐莫生氣,我這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師姐想知道什麼盡管問我便是。”
阿幼指着鬼魈問:“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