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我們?”
“定然是因為我們答應崔小姐來府衙裡作證,那慕容氏才起了殺心……”
李宴白了他們一眼,要幹嘛去了?來之前便該想到這些的,現在才想明白。
鄉鄰們忍不住沖崔喜容抱怨道:“崔小姐,我們可被你害慘了!”
“是啊!現在可怎麼辦呢?”
他們雖有怨言,但也隻敢抱怨兩句,畢竟崔喜容是朝中高官之女,便是此刻,也無人敢冒犯。
崔喜容許久未曾吭聲,任由他們抱怨責備。
一旁的李宴實在看不下去了,仗義直言道:“你們一個個的夠了!這崔小姐抛頭露面與那慕容氏對簿公堂是為了什麼?難道就為了她外祖家那十畝地?她以此為題不過是為了幫你們讨回公道,你們倒好,不僅不感謝,反而怪人家……”
“王爺,您這說的是哪裡的話,草民們沒這個意思。”
李宴冷笑一聲,他方才那話,他可真真切切聽了個全乎,還說沒這個意思。
“當初是誰自願作證?到了公堂上背信棄義改口的又是誰?你們這般陷崔小姐于不義,現在又将事情全部怪罪到人家頭上,天底下怎會有你們這等小人!”
這番話說下來,鄉鄰們各個唉聲歎氣,也不敢再怪崔喜容。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這些鄉鄰們原本老實本分,雖受欺壓,但好歹性命無憂,尚能平靜生活,她出這個頭,反而害苦了他們……
崔喜容不怪他們的責罵,隻是為自己的一時沖動感到愧疚,若不是她,鄉鄰們也不會命懸一線,隻能躲在這牢獄中。
她以為憑着自己的一腔孤勇,便能為百姓伸張正義,卻不知這世間人心險惡,惡人為達目的,為除後患,殺一人是殺,殺十人也是殺,于他們而言,并無什麼區别。
察覺崔喜容變了臉色,李宴問道:“崔小姐這是後悔了?”
後悔嗎?可為何後悔,做了錯事該後悔,她并未做錯事,她隻是愧疚,愧疚于将無辜之人牽扯進來,她太沖動了,應該想出個更穩妥的辦法才是……
崔喜容沒有回答李宴,而是轉身對身後的鄉鄰們伏拜,她不卑不亢地說:“令諸位卷入此等危險的事情中,全系我一人之錯,喜容請罪,甘受諸位責罰,然在此之前,還請諸位聽我一言。”
“崔小姐快起來,我等怎受得你如此大禮,這也是一時情急,并不是有心要怪你。”
見她不起,鄉鄰紛紛上前扶她起身。
崔喜容說:“五年前,襄街于氏米鋪,于掌櫃因與慕容府邸下人一時口角,慕容氏攜私報複,其一家五口,被活活打死于街巷,殺人者逍遙法外,無人敢管。三年前,闌幹書院一衆學子被慕容氏無故擄去,至今全無音訊。一年前,慕容氏代官府收稅糧,許家夫婦因交不出額外稅糧,被砍手斷指。還有半月前,蘭家姑娘蘭茵被擄進慕容氏府邸,後被逼瘋投井而死……”
說到這裡,崔喜容情緒越發激動,隻能沉默着緩和片刻,鄉鄰們也皆是一片唏噓。
她長舒一口氣,繼續說:“喜容所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十年來,慕容氏隻手遮天,上賄賂高官,下魚肉黎民,俨然成了這一縣的土皇帝,今日諸位不言,我不言,縣令不言,往後十年,這婺水縣便仍是他慕容氏的天下,到時又該有多少無辜百姓被害?”
“崔小姐,您說的不錯,可我們隻是小民,能做些什麼?又如何反抗的了那慕容家?光是為了作證,連性命都快丢了……”
見鄉鄰們似乎有所觸動,崔喜容說:“而今縣令與我們站在一條船上,縣令在前方禦敵,我們又怎能拖其後腿,現在正是扳倒慕容氏的好時機,隻要我們齊心協力,何愁鬥不倒他慕容氏。”
崔喜容越說越激昂,與此同時,也牽動了鄉鄰們的情緒。
“崔小姐說的對,縣令拼死救咱們,咱不能再背叛縣令大人了……”
“是啊!沈縣令肯為咱們這些小民做主,那還猶豫什麼呢?”
忽然,有人說:“前年,我爹就是被慕容琰用馬活活拖死的……”他心中憤懑難忍,恨極了慕容氏,脫口而出罵道:“幹他個狗娘養的慕容琰,老子跟他拼了!誰敢退縮,就是不認祖宗的慫貨……”
“就是,俺絕不退縮!”
“絕不退縮!”
……
幾日過去,阿幼能勉強下床走動,身上也沒那麼痛了,她手臂骨折,隻能用破布纏着木條固定,等骨頭自己慢慢長好。
在這裡數日,礦場的監工從未來此,除了黃松和廖洪,也并無陌生人來這裡,她便猜出是黃松和廖洪刻意隐瞞,将她藏在了這兒。
既是藏身于此,想求醫問藥怕是不能夠了,這一身的傷全靠她硬抗着。
好在廖洪偶爾能弄些止疼的藥材,總算不那麼難熬。
“陳丫頭,這兩日見你氣色好了不少。”
黃松剛見到她時,她面色慘白,嘴唇發紫,與一個死人沒有多大區别,現在看上去好多了。
“還得多虧阿叔跟廖大哥的照顧,怎麼這個時辰,還不見廖大哥回來?”
他們白日裡要去挖礦,天黑才能回來,現下已是夜裡,黃松回來有些時辰了,卻還不見廖洪回來。
黃松皺着眉望向石洞外,“是啊,早該回來了……”
阿幼問:“可是白日裡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