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嫁,爹,您若狠心便打死我,否則容兒甯死也不嫁進侯府……”崔喜容的聲音雖帶着一絲哭腔,卻似乎又堅定的毫無轉圜的餘地。
堂前燭火微動,雕花梁柱間倒影斑駁陸離。崔喜容身着一襲月白色的羅裙,烏發如春日柳枝般垂落在纖細的腰間,她執拗冷然地跪在地面上,眼角卻哭得泛紅,宛如春日裡被風雨摧殘過的桃花,一滴晶亮的淚珠墜落,可那一雙剪水秋瞳卻透着無盡的倔強。
崔老爺坐在那雕花古樸的太師椅上,眉頭微微皺着,面上卻滿是不解與惱怒。
“武陽侯府有什麼不好?沈昭年紀輕輕便已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為人剛正,恪守禮教,又有侯府撐腰,前程似錦,這樣的好兒郎天底下能尋到幾個,你有何不滿?”沉穩的聲音在堂屋裡回蕩,連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崔喜容依舊直身跪着,即使跪着,身直依舊似堂前翠竹,她一言不發,纖纖細手緊攥衣角,許是太過用力,攥的指節泛白,仿佛要将那衣料揉碎。
沈世子的确很好,隻是她的心中早已住進了一個人,她滿心滿眼都是那人,心中再容不下旁人,若真是強迫她嫁入侯府,不僅她不會幸福,還會害了沈昭。
崔喜容緩緩擡手,用袖子輕輕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吸了吸鼻子,哭聲道:“反正我不嫁……”她的眼神中透着一絲決絕,宛如困于籠中鳥,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不甘心聽天由命。
聞言,尚書崔廉原本就嚴肅的面容上頓時浮起一層愠色,若烏雲蔽日。
他猛地拂袖轉身,那寬大的雲錦衣袖帶起一席翩然的風聲,遂冷冷道:“婚事已然定下了,由不得你不嫁!”
崔廉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刀刃劃過血肉,殘酷且不容置疑。他朝着門外高聲喊道:“來人!把小姐帶回閨房,成親之前誰也不準開門……”
崔喜容本就柔弱,聽到崔廉如此決絕的話,身子撐不住搖了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下子洩了氣。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崔廉性子執拗,向來說一不二,一旦他做出決定,便再沒有轉圜的餘地。崔喜容的眸子原本透着些微期望的光亮,此刻卻也隻剩下了無助與絕望。
兩個丫鬟聽到吩咐,趕忙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靠近崔喜容,欲将她扶起來。
崔喜容愣神地眼看着她們靠近,忽然間,眼中閃過一抹怒意,她猛地擡起手臂,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将兩個丫鬟推開。
她實在不甘心就這般被命運擺布?
咬着的唇瓣瞬間失去了血色,崔喜容匍匐着爬向崔廉,發絲淩亂,諸多狼狽,可此刻也顧不得許多。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崔廉的衣擺,連帶着衣擺上那精緻的繡紋都被她抓得有些變形。
她擡起頭,燈光折射下,眼中淚珠仿若星子墜入深潭,她懇求着泣聲道:“爹爹,容兒求求您,不要将容兒嫁入侯府……”
崔喜容是崔廉的掌上明珠,自小便被捧在手心,寵着護着,從因任何事如此低三下四地向父親懇求。
可如今這關系到自己一生的幸福,她就像是一個溺水之人,拼了命也要抓住這最後的救命稻草,此刻,隻要能不嫁,做什麼她都是願意的。
隻可惜,崔廉本就不是個容易心軟之人。他冷然看着崔喜容這般模樣,仿佛面前嬌弱的女子并非自己的女兒,隻有那緊皺的眉頭顯示出一絲愁緒。
他對着下人呵斥道:“愣着作甚?還不快将小姐帶回去。”
“爹爹!我不要……”崔喜容哭得梨花帶雨,她拼命地搖頭,聲嘶力竭的哭喊。
奈何隻是個嬌小姐,根本無力反抗……
崔喜容被強行帶回自己的閨房,閨房之中,錦帳低垂,床榻邊的雕花小幾上燃着淡雅的熏香,袅袅青煙升騰,卻驅不散她心頭的愁緒。
被帶回閨房的崔喜容整日不吃不喝,下人送去的飯菜,她全都摔個一幹二淨,實在餓極了,才肯吃上兩口。
她整日卧床不起,時常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前方,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加之不好好用膳,面色愈發蒼白,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嬌弱。
……
幾日後,阿幼以丫鬟的身份混進了崔尚書的府邸。
那日霓裳說那玉佩崔尚書也有一塊兒,阿幼自然是要來查查看的,她要瞧瞧這玉佩還在不在崔廉這裡。
不過此番探查倒是沒怎麼費功夫,剛一入府,阿幼便在府中見到了崔尚書,他的腰間的确佩戴着一個十分相似的玉佩。
阿幼曾打探過,這玉佩可是大有來頭,乃是皇帝所得的一塊寶玉鍛造而成。
那寶玉本就珍貴無比,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一共隻造出五塊,這玉佩的工藝複雜獨特,鍛造手法精湛,且出自一人之手,想要仿造并非易事。
五塊麒麟玉佩,一塊賜給了掌管戶部的尚書大人崔廉,一塊賜給了武陽侯沈霖,這第三塊則給了皇帝的弟弟永王李宴,而第四塊被皇帝的長女平甯公主要了去,至于這第五塊……
無人知曉在何處,或者給了出去,或許尚在皇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