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子佑音色悠悠道:“公主,不是說過麼,我身後的士兵,等不得。”
“什麼,你們竟然詐降?”她佯裝生氣,繼續拖延道。
百裡子佑不屑而笑。
“公主,北鬥意味着什麼,您當真不知曉嗎,何必與我裝模作樣?”
别允正色,回之不屑,“北鬥是為帝星,你有不臣之心,又何必與我裝模作樣?”
上官玄弋站在她身後,後知後覺道,原來她早便知曉這一切,可歎那時自己還在她面前耍威風,當真多此一舉。
“我嗎,我當然是為了,等着,裡應外合。”百裡子佑平靜回道。
别允面色一變,周身發冷,暗道不好。
樓下繼續道:“公主,不要再逞強了。這個時辰,我們的人應該已經占據郡守府,正往南門趕。”
什麼,難道剛才的動靜?難道,真如他所說?
别允興許了然,百裡子佑沒必要騙她,而且,城下的叛軍燃燈如晝,也能佐證他的說法。
頭皮炸裂般地撕扯着,痛得她眼前一黑,無意識往後倒去。
終于,還是失敗了嗎?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冥冥之中,有一個懷抱接住了她。
“阿允,阿允?阿允!”有人在呼喚她。
她恍恍惚惚睜眼。
好像,又出現幻覺了呢!
好像,又看見了他。
他瘦了,黑了,他的臉粗糙、溫熱。
等等,熱的?
她猛然閉眼,再度清醒。
“傅莽?”她難以置信地确認着。
“是我,我來遲了。”他看着懷中女子瘦至凹陷的臉龐和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時間無比心痛。
她,還是留下了她們的孩子。
他不敢想,自己不在的日子,她都經曆了什麼?
他慢慢将别允扶起身,轉而交由身後的上官玄弋。
“先送她回府。”
上官玄弋神色如常地接過人攬在懷裡,沒再多看他一眼,就像二人從未相識過一般。
别允被攙着下樓,眼睛卻不肯離開那個人的背影。
她看着他站在自己之前站過的位置,冰涼的石牆一寸寸蓋過他身影。
傅莽面朝城下,喊道:“大膽反賊,你們派入城中的細作已被盡數殲滅。”
烈烈火光中,沒有至交好友異鄉重逢的喜悅,有的,隻是兩軍交鋒的陰鸷、狠厲。
“既如此,将士們,聽令。”百裡子佑的聲音聽上去十分鎮定,且十分冷漠,似乎那些人的生死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說着,緩緩舉起手上火把,身後那條火龍頃刻間也升高兩三尺。
熱氣蒸騰,灼得人心焦如焚。
“你确定要在此時發起進攻嗎”,傅莽朗聲質問道,“小公子或許不知,榆郡已被收服,八千守兵盡歸我麾下。聯合邊境兩千精兵,足足一萬人,恐怕,也快到你們駐營之地了”。
百裡子佑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猶豫,他無法肯定傅莽話中的真假。
傅莽接着說道:“小公子若再不回去,你那獨守陣地的舅舅,和阿母,可當真要被俘虜了。”
他在腦中快速盤算,自己出來時帶足了兵力,營中隻留些炊事兵和散兵,精兵不足三千。倘若傅莽所言非虛?
他不再猶豫,迅速做出決斷。
“所有人聽令,後退百米。楊副将,領八千精兵随我回營,其餘人駐守原地待令!”
傅莽望着他離去,緊握着的手瞬間洩力。還好,還好他及時趕到。
他大步流星地下樓,疾風立時跟上。
“公主呢?”他問。
“已先行回府。”疾風抱拳回禀道。
“走,回府!”
“是!”
這一夜,雲夢格外熱鬧。街道上快馬絡繹不絕,人聲接連不斷。
城外漫天紅光中,一輛馬車漸漸靠近,又慢慢駛遠。
馬車走了半程,恢複力氣的别允終于覺出不對,心下不安狂跳。
“紫苑,外面為何這般安靜?”
聞言,紫苑掀簾查看,卻見簾外漆黑一片,竟是到了郊外。
她驚恐地看向别允,别允與上官玄弋四目相對,交換個眼神。
上官眸光微冷,用劍柄挑開門簾,架上綠珠脖頸。
綠珠脖間一涼,心知幾人已經察覺,但依舊從容駕車,毫不慌張。
“回去!”上官語氣兇狠,暗暗發力,壓得綠珠左肩一沉。
綠珠語氣冰冷道:“已經遲了!”
說話間,上官運力收回劍柄,力搗黃龍般旋身朝前杵去。
就在這時,前方草叢中現出幾道身影,綠珠順勢跳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