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允不知道紫苑是這麼想的。
如果她知道,她就會告訴紫苑,沒關系的,冷了加被,渴了喝水,難受了,就請府醫。人活一世,不就是吃吃喝喝的事?況且,她的身邊,一直有紫苑在,所以沒關系。
不想再為失去的東西惋惜了,左右惋惜也無用,所以沒關系!
紫苑坐在床邊迷迷糊糊剛合上眼,别允挪動胳膊欲起身,吓得她一個激靈,沒頭蒼蠅似的連問。
“怎麼了,怎麼了?”
别允抱着她困倦的小臉,笑道:“無事,你去睡吧,我帶綠珠出去辦件事。”
“啊,要不我同公主一道去?”
别允看着她與瞌睡蟲做鬥争的模樣,有些于心不忍。
“不用,你好好休息,最近你辛苦了。”
于是紫苑不再掙紮,幽靈似的蕩回床上,一頭紮進睡夢裡。
春日的夜晚不同于冬日,就算四方都被車簾遮擋,也攔不住那股令人心曠神怡的春草香。
馬車在郡守府門前停下 ,她手中握着那支金钗,立在院中等着守衛将上官玄弋帶來。
指尖劃過葉片脈絡,引得其他枝葉上下震顫。微風從頭頂輕拂而過,耳邊盡是簌簌聲。
“真是個美妙的夜晚呢!”
人聲打破沉寂,别允回身,上官玄弋躬身請安,身上的鍊條随之作響,冰冷的鐵器碰撞聲,在這溫柔的氛圍下顯得格外突兀。
“小女,給清平公主請安!”
别允揮揮手,押她來的守兵即刻退下。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她陡然對面前的女子生出一些好奇和憐惜。也許,她肩膀太瘦,那套在身上的鐵鍊看着太粗。
她開始回想,自己有沒有說過,要給官員家眷戴枷鎖鐐铐一事?
上官玄弋看着眼前之人,一雙秀美的眉微微擰起,瞳孔微縮,表情似是有些不耐煩,心中不禁緊張起來。
“公主?”她試探着喊道。
别允視線回攏。
“你找我,有何事?”她想,這位上官娘子,會不會是想通過她,打探傅莽的消息。
此前她确實曾想過,傅莽有沒有可能與她在一處。但随着形勢愈發膠着,她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低。
傅莽是帶着聖旨來的,即便中途與誰生了情,也斷不會讓其它人或者事影響他的任務。
故而,她猜想,傅莽遲遲不現身,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投身到任務中了。
隻是,若是上官娘子果真同她問起傅莽的下落,那她注定要失望的。
因為,她也不知道。
“公主,小女知道,雲夢郡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甚至,這困境還有可能蔓延至整個國土。小女從小習武,謀略亦不輸男子,願請入公主陣下,行非常之事,做非常之刃!”
她說着,語氣越發铿锵激昂,說到最後,更是雙手抱拳,跪地俯身,再擡頭時,目光笃定。意志堅定,可見一斑。
别允腦子有些懵,她想了想,之前幾回在宴上見這上官娘子,她俱是一副柔弱無主的溫順樣。
可她方才說什麼?說自己從小習武?
她說,願做她手中兵刃?
别允有些不可思議,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她來者不拒。
上官玄弋見她猶豫,還以為她是因為傅莽的事情對自己心有芥蒂,于是當下表态。
“公主,我與驸馬,其實沒有任何關系。我在路邊救了他,送了幾日藥,後來,您也知道,他失蹤了。我承認我對他有好感,可他心裡隻有公主一人。”
“那支簪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上官玄弋此時若還沒有看懂傅莽送她簪子的真正意圖,那她這些年算是白過了。
它存在的意義與她無有不同,僞裝而已!
别允并不多言,一個眼神,在旁邊站着的守兵立即上前聽令。
“把她的鐐铐解開,去告訴華真,這個人我帶走了。”說完,她轉身往門外的方向步去。出來走一圈,果然生出些困意。
身後傳來鐵鍊落地的聲音,而後,是一連串輕巧的腳步聲。
她知道,她,跟上了。
待走到車前,别允蓦地轉身,抽出身旁近侍的佩劍,交由綠珠示意遞給上官玄弋。而後退後三步,以眼神示意右側侍衛,二人随之拔劍迎上。
眨眼之間,刀光劍影攪成一團,噼啪聲不絕于耳。
一盞茶後,兩名侍衛退回别允身側,上官玄弋略顯狼狽,衣袖也不知何時被割開一條長長的口子。
侍衛上前,默不作聲地朝别允點了下頭,她當即明白,這是他們對眼前女子身手的肯定。她露出個滿意的淺笑,轉身上車。
那佩劍的主人上前取劍,上官玄弋哆哆嗦嗦着奉還。
即使她知道自己已具備留下的資格,但方才拼鬥激發的血脈噴張還在持續,嗜血的本能也仍在她身體裡瘋狂叫嚣,她後怕地摸上自己脖頸。
那兩人的壓迫感實在太強,打得她差點握不住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