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天空似破了個洞口,雪花如鬥般瀉洩而下,積壓得房屋顯得低矮又塌,整個世界陷進了雪原林海。
柏海都督府極西的一個極地哨所之地,積雪壓蓋滿山的草木似要吞噬天下萬物。這個哨所還是秦皇漢武時的留存的哨所,它落坐在座小小的土木山上。
土木山上沒有石頭,駐兵要塞全是用泥土混雜草木以糯米粥粘合築造形成一座鍋狀的圓錐形土木大樓城,故而當地牧民叫土木城。
葉流雲躺在哨所營房大通鋪上仿佛死了似的沒有半分活人的氣息,營房大門被外面人推開,一股寒冷陰濕的風卷着雪撲進小小的屋子加深了屋子的寒冷。
來人身上還穿皮甲頭發上甲衣上尚有雪花,他面色陰冷身材修長高挑沒有半分武人的氣志。他坐到葉流雲身邊自嘲似的說:“從前你同蕃蠻兵打仗是為了活下回家見你新婚的妻子,所以打起仗來多麼悍不畏死。″
“這仗打完了領賞回來怎麼反倒一副要餓死自己渴死自己的打算了?你是不打算活着回家見你那新婚的妻子了嗎?”
男子冷笑一聲說:“我不知道你去領軍需發生過啥事,讓你喪失了活下去的信念。但是男子漢有了妻子就不能意氣用事,你身上牽涉着一個家的責任,你無論做什麼決定問過你妻子的意願了嗎?"
“她同意你餓死自己渴死自己了嗎?你在做一個懦夫以死逃避困境,卻把苦難和困境丢給了你的愛人。”
男子說完把葉流雲粗魯地從床上撸起來,舀起一勺湯水遞到他嘴邊。他說:“活着回去告訴她發生的事,隻有她才有資格判定你該生該死。而不是讓她擔負着你犯的過錯不知道,反而背負内疚活着空等百年。”
“負疚而活……空等百年……”葉流雲昏昏沉沉彌留的思緒中如電光閃過這些字的意思,便激動起來他握緊了雙手拭了拭自己沒力氣。他下意識的吞咽下喂到口中的湯水。
葉流雲喝下半碗濃稠米湯,又難過起來他把臉側向右邊他不願再吞咽。男子陰險冷笑他低下頭,在葉流雲耳邊說:“葉流雲我聽見有過往商隊議論,有個叫‘青州橫塘葉崔氏裕華醫館’的葉流雲,在玉門關開醫館。我想那個叫葉流雲的一定是你新婚的妻子。”
“作為曾經同住青州橫塘長幹裡的住戶街坊,我對你最後一點仁慈告訴你一個消息,有人對你妻子有了觊觎之心,你死了正合他們的心意。”
“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張裕華。曾經我妻子因為你們開的醫館同我名,欲要上門找你們麻煩來着。”
“沒料到我們還真有不少下緣份。當初你眼看着我妻兒死在吳牛頭手中,以你的身手武功有能力救我妻兒你卻不救,今天我卻沒對你沒有見死不救,你看我多仁慈啊!”
“葉流雲,喝下這碗米湯活下來去玉門關見你妻子,找出對你妻子觊觎之心的人,讓他國破家亡比你這下場更慘。男子漢就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你看我就報仇了啊!我手刃了吳牛頭讓他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你想死以護你忠貞不渝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戀’,我卻讓你活下來承受被人欺侮毀盟約之仇,還有這奪妻之恨噬心之痛,這是我對你的報複。”
“我還要告訴你我已經聯系了吐蕃人,我要投身到吐蕃去了,我要讓吐蕃繼續攻唐,至到讓大唐亡國以報複朝廷讓我亡家之仇,我已亡家豈能不亡國。”
張裕華也不怕葉流雲告發他,他把剩下半碗米湯灌進葉流雲嘴裡。葉流雲費盡力氣睜開雙眼想勸說什麼,卻又沒力氣開口而且也沒有立場勸說。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他曾經目睹過張裕華家破人亡慘劇,他想解釋他沒預料之事他來不及救人,解釋長幹裡街坊出錢财出力氣幫他把那對母子安葬在雲夢山上。
張裕華端着碗走出簡陋住所,他走進行轅把碗遞給個美豔婦人,對坐在行轅首座的美麗異族少女說:“偉大尊敬的艾瑪思公主,小人按公主吩咐救活了葉伍長,你答應我的事該執行了。”
“柳氏你去确認一下,望一望我夫君是死是活,真肯喝湯吃東西了!”艾瑪思公主指使柳思思這賤人幹活。這賤人隻會扮小可憐,讓自己的愛郎幫助她女扮男裝留在土木山城。
柳思思這三天來也驚懼得魂不守舍,她沒預料到看起來溫文儒雅,行為放浪不羁的葉流雲竟然性格剛烈到目下無塵。他願意死,也不願意以身飼權貴。她的任務可不是弄死恩客,柳思思隻知道現在葉流雲死了這裡的人一個也别想活着。
柳思思立即跑到葉流雲床邊,葉流雲睜着雙沉陷眼眶的眸子。柳思思趕緊跪伏在他炕榻邊,哭得“嗚嗚嗚,咽咽咽……恩公……恩公若有個好歹……讓奴家那有機會再活着……”
葉流雲扭頭看向柳思思,善于察言觀色的柳思思立即發現他眼中有了光彩,不像前兩天人活着卻眼中全是死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