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celot從私人儲物空間裡取出一瓶即飲咖啡,開封。打開艙門給對方遞了過去,但又加深了些許能量陣的束縛。
“果然我就是我啊,喝了幾百年這個牌子的咖啡。”Tolecnal堪堪坐起來,仰頭豪飲幾口。“我接着說吧。Tristan被改造成機械,Gaheris 的權限被奪取,所以星網也在【帝王】的統治中……一點隐私都沒有。Bedivere和我在遊戲剛開始時妄圖挑戰【帝王】,他死了,我還活着。其他議員不知所蹤,已死亡的概率挺大的……”
像是麻木了一般,他的語氣相當漠然,毫無波動地叙述着。“我本來也該死的,但【帝王】很想讓我活着,想看我如何痛苦悲傷甚至瘋狂地活着。”
“但很可惜,我們會殺了它,帶着愉悅與堅決。然後重新讓所有人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像我們小時候愛看的英雄小說一樣,不是嗎?哈哈……哈…”
“冷靜點吧,我可能需要留意一下你的精神狀态。如果需要我們的幫助去殺死【帝王】,有什麼情報可以分享嗎?”
“我們唯一知道的。就是【帝王】可以被殺死的事實。在大概新曆12年的時候。異能者方和非異能者方短暫停戰一轉攻勢試圖進攻【帝王】的宮殿。那一戰我們損失了近百艘大型戰列艦以及艦上總計超過十萬的随艦人員、19位Alpha級異能者、216位Beta級異能者……有的死亡者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
“但【帝王】受傷了,千百年來的第一次。不算被重創,但也絕對不是小傷。這個事實支撐我活到現在,哪怕之後的幾十年裡,雙方再也沒有如此團結。”
“那位禦座者貪婪、傲慢,從來都隻把這一切當作遊戲。明明做着殺戮的事,卻又做出一副風度翩翩悲天憫人的姿态,真惡心。”Tolecnal的臉上露出一種毫不掩飾的厭惡。他低頭笑起來,帶着些悲怆的隐忍。
“哈哈……你想知道【帝王】是誰嗎?”
那笑容剛開始時低沉而含糊,身體顫抖着,似是再也忍耐不住。眉頭緊皺着,嘴唇上揚,但唇角又在笑容的間隙間撇着。音調緩緩升高,他突然冷靜下來,咳嗽一聲,再次開始狂笑時,那笑聲終于變成了狂風暴雨般的尖利。
不知過了多久,笑聲漸漸平息,身體卻仍是止不住地抖。嗚咽着,喉嚨深處開始染上哭腔,瘋狂地吸着氣,情緒漸漸平緩。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緩緩擡起頭,Lancelot隻看見他破敗的臉,猶如被水漬浸染出異色的幹裂土地。
他默默遞給對方一張紙巾,内心卻也充滿忐忑。盡管雙方早已心知肚明答案如何,但Lancelot仍希望親耳從自己口中得到一個明确的否定回答。
“【信息缺失】。”
又是那個古怪艱澀的音節,不似任何語言,不含任何意義。仿佛《》便隻是《》,()便隻是(),哪怕那難以形容的模糊音韻由【】代替,它的名号也不言而喻。
若冷靜至極之人的那份理智被撕成碎片,他表面上也是波瀾不驚的。這卻不是因為漠然,而是猶如堅冰的消融無聲。冰川,隻會在墜毀的一瞬發出驚天動地的響動。
還沒有到極限。
“我希望:我們和你們,殺了它,為了你們,也為了我們。”冷靜下來的Tolecnal輕咳一聲,緩緩張開雙臂,扯出一絲嘲諷的笑。
Lancelot輕輕迎上了他的擁抱。
淡金色的光絲在二人間交織着,原本相交又錯過的命運打破桎梏,再次彙聚成一道流光。分裂的原子在狂亂地跳着舞,破敗之人的身軀分崩離析,融化着,消散着,成為金色的塵埃。他将42年來的記憶伴着最後的願望一同贈予了自己。
感應不到被救助者的醫療艙已經自動待機,房間裡隻剩下那盞昏暗的小燈帶來微弱的光。
滴答—滴答——但鐘表的聲音永遠不會為迷途的旅人駐足。
“而且,永遠不要忘記時間。”那隻永不損壞、始終精确的懷表,連同千年前那個存在的話語,在此刻卻都顯得如此空洞可笑。
他早該想到的,再堅不可摧的靈魂,它的純潔也會被時間消磨。
“是的,我們會殺了它,為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