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月決定單刀直入:“殿下,請問你...”
岑時澤悠然自得的撐着下颌,視線中莫名帶了點壓迫:“不管青澤了?”
江南月哽住,後又幽幽地答道:“殿下的弟弟睡眠質量屬實太好了些。”
岑時澤收斂了臉上調笑的神色,皺起眉頭:“叫不醒?”
江南月沉重點頭。
再逼她,她就要拿劍砍人了。
她走到床邊,從頭到腳觀察了一遍岑青澤,複而偏頭不經意地問道:“會不會是中咒了?”
岑時澤微不可見的抖了一下,很快正色,也來到床前蹲下,偏頭禮貌問:“姑娘可以避讓一下嗎,在下幫青澤檢查一下。”
江南月眉尖揚起,很快颔首轉身,離開時順手将門掩上。
室内隻留沉睡的岑青澤,和那個低着頭看不清神色的岑時澤。
如果岑青澤在此時睜開眼,那麼,他将會看到一個隻有眼睛的無臉男死死盯着他!
一雙碧眼大放貪/婪之光,渴求的複制他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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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月在門外等候了許久,岑時澤才推門出來,他面容有些僵硬,眼神也漂移不定。
他張開口,語氣有些别扭:“我弟弟,中了昏睡咒,需要人血,那咒已深/入骨髓,如不及時,将會成為不醒殺人之魔。”
江南月垂眸片刻,将一旁的茶杯舉起遞給岑時澤,語氣關切:“殿下辛苦了,喝杯茶休憩吧,我去看看他,定不會叫他變成殺人魔的。”
岑時澤呆立在那裡,不接過茶杯,也不說話。
而江南月熱切地向前走了幾步,有些強硬地把茶杯塞入岑時澤手中,順勢用蠻力将茶杯頂/到岑時澤嘴角,這時岑時澤才反應過來,忙忙道謝,才将那杯茶飲下,江南月眼見他将茶一滴也不剩的喝盡後,嘴角笑意一閃而逝,邁步錯過岑時澤,擡頭看他頭上,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殿下不是向來不喜歡茶麼?”
岑時澤徹底僵住了,複又抖若篩糠,胸口燥熱滾燙,他緊緊抓着自己衣襟失力跪下,重重咳出聲來,細細的汗遍布他額頭,江南月漠然無視,自顧自推開了門。
燭火不知何時滅了。
岑青澤依然閉着眼睡大覺,隻是額頭沁出的細細汗珠昭示他現在狀态已然瀕臨崩潰,似乎隻需要江南月劃破手幾滴血,他就能從深淵之中醒來,不再受這般艱苦煎熬。
如果真的是岑青澤就好了。
“岑青澤”緊閉着眼。
終于找到了。
被囚禁的時光實在是太久了,肉身已經隕滅,靈魂亦不得往生。
那與岑青澤同行的女子,她未曾在戰場上見過她,但是那女子既然作為投靠天族的人族女子,竟然能對魔族手下留情。
看吧,岑時澤,世間總有和你一樣的心軟的家夥。
你弟弟和你一樣,是個情種,總是嚷嚷着要為你複仇,結果他倒反天罡地不可救藥地走向那個女子,她思及此,笑了出來。
還得感謝這一脈相承的癡情,讓他不計後果的追了過來找人,這樣她才能找到機會滲入這一小塊秘境,抓住你弟弟對你的思念,設置這陷阱。
她歎息,岑青澤還是太年輕,抵禦詛咒的能力太強,或許他對那女子的希望也深了起來?
甯可昏睡,也不願意對那女子下殺手。
這人生,不縱情,真是不痛快啊。
從茶攤第一次見到那女子始,她就察覺到那女子靈魂殘缺,恰因殘缺,才能殘忍。
不過還是年輕氣盛,戒心太淺,她這百年前的細作,功夫還是沒退化嘛。
隻需一口人血,她就可自由了,她安安穩穩地等待着。
她對岑青澤使用了傀儡術,叫岑青澤以所謂“岑時澤”的形态出現,本來還擔心她幻術不如之前,被囚禁百年疏于練習,有所倒退。
結果都那麼生硬了,那女子救人心切,竟然是硬生生沒注意到,還熱切地遞了杯茶。
就是敬茶不太禮貌。
無所謂,左右都是岑青澤喝。
誰知那一碗茶水下肚,那苦痛也同樣落在她身上。
她忽然感受到灼熱的傷痛燒及五髒肺腑,而經絡又如墜冰原,寸寸僵硬冰凍,那疼痛覆水之勢席卷全身,被她控制的岑青澤同樣痛苦萬分,視線越發模糊,始終掙/紮的岑青澤隐隐有醒來之勢,她的控制愈發不穩,這時她才焦慮起來。
而這時那女子悠悠然推開了門,她的步伐不如她的語氣那般着急,反而有點兒氣定神閑之意。
就好像在說:“逃,試試看?”
那女子的視線存在感越來越重,直到來到她身前,猶如看死物一樣落了下來。
她當然想逃跑,但她早就被無形的繩索束縛,動彈不得!
女子的影子幽然傾身籠罩,而這時,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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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月在遇到岑青澤之後,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被騙了這件事。
岑青澤可以自如和幻境中其他人的虛影溝通,而她除了店小二也嘗試和其他虛影溝通。
得到的結論是,他們對現在的事給予回答,但涉及未來事時,他們會出現僵硬的動作,并不自然地重複上一句。
那為什麼她見到狐女的時候,隻有狐女能予以解答呢?
為什麼那些人隻呼應狐女,随着狐女的消失而消失,給的方向也這麼清晰?
她的疑問在見到岑青澤的異常後,和“岑時澤”的剛好出現後,逐漸被解開。
不是他們在找“岑時澤”,是“岑時澤”在等待并主動與他們相逢。
在外等待時,她的一縷神識附在岑青澤身上,見到了“岑時澤”改頭換面全過程。
順帶幫忙落了個咒法在這冒牌貨身上。
她盯上了自己的掌心,輕笑出聲。
又是想要她血的家夥,看來她的血很值錢嘛。
細白藥粉順着她指尖搓撚落下,她漠然劃破指尖,在茶杯中滴落血液,注視着那茶葉打着旋又沉底,感受到指尖複原如初,屋門終于被打開。
倒黴的岑青澤終于推開了門,頂着岑時澤的臉,僵硬地走了過來,将那操縱者迫切的需要幹巴巴交代出來。
江南月聽到“人血”二字時,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人族的血可以幫助妖族填飽肚子,治愈傷勢,但是她的血,隻會讓妖族承受不住,陷入瘋狂或回歸癡傻。
她進屋之前聽到岑青澤難耐的痛苦聲音,面色漠然,不曾回頭。
那藥效起的慢,突然被換臉身上必然有傷,且當她大發慈悲吧,留下一滴血幫他早些清醒順帶痊愈。
床上的“岑青澤”已然面色蒼白,裝睡還要抵抗那般痛苦真是苦了她了。
江南月踱步到她面前,居高臨下俯視着已開始顫/抖的家夥。
貪心的代價,就是如此。
江南月眼底泠泠,有些厭煩,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像溫暮一樣,無論得到多少都不滿足,再強大的力量,再刺/激的能力,他都有膽子照單全收。
令人不爽。
江南月擡手指尖一動,白光纏縛那女子全身,随後她往後一拉,周身銀光暴起,叫着陰暗室内瞬時亮如白晝,等到重歸昏暗時,床上躺着不再是岑時澤。
而是面如死灰的女子。
江南月似笑非笑。
“姑娘真是心善,怕我找不到你的小主君,就自己變了來。”
那狐女似乎正要說什麼,卻被粗魯的摔門聲吓了一跳,但見來人時,她反而笑了出來。
“對于青澤,你也很殘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