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天光大亮。
辰時,明虛宮道場前人頭攢動,熱鬧不凡。幾百名弟子俱都排列整齊,迫不及待觀看許久未得見的公開處刑。
因此小久到的時候,道場上已被圍的水洩不通。
“讓一讓,讓一讓……”
她鑽進人圍中,邊走邊扒拉人群,硬是憑借一股勁沖到了前排。
台上,幾位德高望重的門派長老已坐于側方,連成一排,交頭接耳不知在議些什麼。
穆掌門正襟危坐,一臉威嚴不可侵犯,倒是紫玉真人面容和煦,似乎今日處罰之人不是他愛徒。
而沈玄正跪在高台上,面目堅定,神态怡然,仿佛不是受罰,而是表彰。
在他面前,一名白發長老正在高聲問責。
“紫玉長老門下弟子,沈玄,罔顧門規,私闖禁地,按律當鞭一百,禁足一月。沈玄,你可有話要辯?”
他深吸一口氣,木然道:“弟子無話可辯,願領責罰。”
那長老捋了捋白色胡須,贊歎道:“年輕人,好骨氣。你可知一百鞭笞下來,輕則骨肉分離,重則武功盡失,淪為廢人。”
“所以你甯願忍受皮開肉綻之苦,也不願說出私闖禁地緣由嗎?”
白發長老眼睛眯了眯,這話顯然是給沈玄一個機會解釋,亦是給紫玉真人一個面子,畢竟沈玄是他最得意弟子。
若是一不小心打殘了,日後紫玉後悔起來,還不是要找他麻煩?
沈玄閉上眼睛,喃喃道:“弟子無話可辯,請長老施刑。”
一副俯首就縛、引頸受戮的模樣。
“這個腦袋一根筋的蠢貨,榆木腦袋,活該被罰。”
小久氣得咬牙。
肩膀猛然被拍了一下,小久看時,見穆靈筠也擠了過來。
“你來怎麼不叫我,害得我在食堂等了許久,也未見你影子。”穆靈筠嘟囔埋怨着。
小久道:“你怎麼來了?”
她記得,以往穆靈筠可是最不愛湊這種人多熱鬧的。
“看熱鬧啊,天底下還有什麼比看熱鬧更有趣的事呢?更何況還是挨打受罰,慘叫連連的一出好戲?”
小久無語扶額,她倒是忘了,如今的穆靈筠已不可同往日作比,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
兩人正待說時,突見人群中猛然騷動起來,仔細一看,原是一襲絲繡羅裙的纖纖鑽出人圍跨上台去。
今日她未着素日紅裙,而是改換一身淺色衣裙,頭戴碧簪,素雅簡樸,越發襯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十足的美人坯子!
不過想到她接下來做的事,小久頓時憋不住笑了——
那長老見纖纖上來,先是眉頭一皺,正待厲聲呵斥,猛見她舉起一個瓶子,大叫道:“我知道沈玄為什麼要去弱水。”
此話一出,人群瞬間嗡嗡嚷成一片,大家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觀看台上這出反轉。
白發長老一愣,徑直道:“哦?小姑娘你說說看?”
纖纖将藥瓶遞給白發長老,大聲道:“沈玄哥哥去弱水就是為了這個東西。”
看着這個陌生藥瓶,沈玄心裡咯噔一下,頓覺得大事不妙。
他去弱水何曾為了什麼瓶子?
那長老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悠着,順手接過藥瓶,打開塞子聞了聞,而後一臉震驚地看了看沈玄,不可置信。
他撇了撇嘴,将藥瓶順手扔給紫玉真人,無奈道:“你愛徒的好寶貝,看看吧。”
紫玉真人倒出瓶中藥丸,仔細聞了聞,眼裡頓時火星四濺。他騰地站起身,将藥瓶甩到沈玄腳邊,氣得發抖,“簡直不知廉恥,你一個修無情道的人,居然敢碰合歡宗的東西?”
“什麼……合歡宗?”沈玄擡起眸,滿臉疑惑不解。
他木然撿起腳邊小瓶子,倒出藥丸,這一看差點驚掉了下巴,這正是臭名昭著的合歡宗聖藥——逍遙丸。
紫玉真人面向衆人,森冷道:“沈玄,目空法度,道義淪喪,竟私煉禁藥,觸淫//亂之規,按律當罰十鞭,外加擅闖禁地罪加一等,共計一百一十鞭。”
嘶——
下方弟子聽得心驚肉跳,驚叫連連。原來沈玄去禁地,是為了取得弱水煉制逍遙丸。
一個大男人煉制逍遙丸,那定是某方面不行了。
一時間,幾位長老對沈玄投以同情的目光,而底下弟子都在捂着嘴看笑話。
紫玉真人掌中金光閃過,一道金鞭嗖的一聲竄出,正待往愛徒身上抽時,另一圓臉微胖的中年男人起身,勸道“我看這孩子也是一時糊塗,看在他……有難言之隐份上,那一百鞭就算了吧。”
其他長老聽他那麼一說,紛紛點頭附和,“孩子本就夠可憐了,打個二十鞭長個教訓算了。”
穆掌門也起身,紅着臉道:“一百多鞭你還要不要你這個徒弟了,我看二十鞭足矣。”
見台階給夠了,紫玉真人揚起眉,道:“沈玄,念你初犯,鞭笞二十,禁足一月,罰抄門規百遍,你可認罰?”
沈玄捏着瓶子,腦袋一陣陣發懵。他想辯解,可是木已成舟,現下說再多也無用。
他目光掃過台下小久,見她正和穆靈筠一起交頭接耳、喜笑顔開,頓時明白過來。
小久——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