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技嘉娛樂前些年和地方電視台合作，主導了許多大型娛樂節目，造型能力極為強大，養出了不少知名的歌手。
但随着網絡一步步興起，唱片發行能夠賺取的回報已經越來越低了。
于是，技嘉娛樂轉換賽道，借着之前的人脈和音樂版權，相互置換資源，轉向與平台合作，制作電視劇，讓旗下歌手向着演員轉型。
《七星連珠》便是在這種轉型計劃下的産物。
技嘉娛樂主導項目，傅氏與技嘉娛樂置換資源，趁機以學習拍攝的名義跟着出了30%的投資。
但當時就說好了，傅氏絕不插手選角事宜。
這些條件是落在合同裡面的。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整個技嘉娛樂竟然找不出一個年齡、相貌、名氣足夠擔任女主角的女藝人，最後不得不在外挑選了和内地各家娛樂公司都沒什麼關系的尹曼曼。
當初為了搶下《七星連珠》的女主角，除了古一凡在外面施展了各種手段之外，尹曼曼也沒少在技嘉娛樂高層那群股東身上下功夫。
——即便看不起尹曼曼這種萬事用身體開路的毛病，但古一凡也不會看輕她願意付出的決心。
尹曼曼已經算是目前幾個勉強還能稱贊一句“有演技”的年輕女演員了，在有名氣的同時，她還要付出這麼多的“努力”。
可圈裡圈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聽到一丁點姜明月“努力”的風聲。
在姜明月提及傅氏之前，連古一凡都覺得她純粹趕上好機會，是憑借過硬的演技和爆棚的好運氣獲得了出演女三的機會。
他松開懷抱着胸口的雙手，放在膝蓋上，認認真真地從頭到腳又打量了一遍姜明月，心中依舊覺得無法置信。
這個年輕女孩當然是美麗的。
或許，在相貌上比其他女藝人還要更加精緻一些，名聲也更加無暇。
但娛樂圈什麼時候缺少過美麗的臉和誘人的身材？好名聲也可以砸錢營造。
美色在傅氏總裁面前，隻有他要與不要，不存在他能不能得到的問題。
所以，這女孩一開始進組就帶着當掮客的任務麼？
古一凡以自己複雜化的思考模式，一瞬間就想了很多，思緒轉向和演戲毫不相關的商業範圍。
他坐直身體，神色端正地平視着姜明月：“傅總裁對星遊哪方面感興趣？”
姜明月嘴角嚼着的笑容加深，黑棕色的眼睛如同漩渦一樣，讓古一凡再也沒辦法把她當成一個單純的小女孩來看待了。
“古經濟和二少的關系很好。二少今年獲獎的電影是古經濟幫他跑前跑後，把劇組拉起來的。不過大公子對這個獎項不是很喜歡吧。”
姜明月笑着說起最近見報的八卦新聞，“不過，我覺得市場還能容納一些武術片。”
何家兩個少爺都是婚生子，卻不是同母所出。
前一個是何老闆扒着富豪女兒生的，後面這個是何老闆功成名就之後商業聯姻生出來的。
兩任妻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兩個兒子也都經曆過良好的教育。
雖然星遊已經随着何老先生的身體健康一起江河日下，但兩個兒子都堅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也不肯拿錢走人。
他們都一頭鑽進家族企業，非要做出點業績來，赢得家業。
何老闆前幾年腦出血，人雖然救回來了，但走路說話都不利索了。
他似乎總覺得自己不會死，兩個兒子之間都打成烏眼雞了，何老先生依舊沒想好把公司交給誰。
于是，公司裡裡面派系林立，各個部門擁護不同繼承人，部門内的人員也各自站隊。
星遊本來就在走下坡路，在整個公司員工都對立起來，開始給反對的繼承人下絆子之後，兄弟倆的态度也逐漸從“我要繼承家業”變成了“不能讓他繼承家業，把一切都奪走”。
兩個兒子不約而同的主動挖起自家公司的牆角是很可怕的。
到今年星遊的根基已經被徹底挖斷了，除了片庫之外，隻剩下一群平均年輕超過六十歲的武術演員和武術指導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内地現在力捧的這幾波年輕演員一個個連台詞都懶得背，根本沒有武打戲。
這群武術指導雖然還在星遊名下挂職，但早就接不到工作了。
反而是星遊的片庫……
現在35+年齡層的内地男性，幾乎都是看着星遊片庫裡面港風□□片或者警匪片的盜版錄像長大的。
古一凡确定，如果到了星遊倒下那一刻，片庫裡這些經典老片絕對叫得上價格。
結果傅總裁不要星遊的片庫，反而看好這群接不到工作的武術指導？
武術指導們也得吃飯，如果他們知道家大業大的傅氏願意給他們新飯碗，根本用不着古一凡賣人情，絕對甩着老胳膊老腿，飛快跑進傅氏入職！
那在傅總面前，他古一凡豈不是一點都幫不上自己家二少了？
古一凡臉色變僵了。
人生來犯賤，如果求着一個人辦事，對方會對你拿喬；但如果你要做的事情，是不是通過他都能成，這人就會反而過希望增加他在你面前的利用價值了。
自認搞清楚姜明月目的的古一凡反而認真的考慮起來。
要不然，他還是跟何二公子通通氣吧！
提前挑好片庫裡影片，賣進傅氏的打算——這樣一來，星遊倒閉的時候，他們才能咬下最大一塊蛋糕，也能順利在傅氏旗下的影視公司找到一塊新的立足之地。
“武術指導的事情，姜小姐盡管放心。等姜小姐忙完了，我可以帶着您去那些老家夥家裡串串門。”
古一凡迅速撐起熱情的笑臉，風趣地說：“您還不知道吧？這群老家夥都在内地安家了，早不住港城了。哈哈，兩岸一條心嘛，人老了就是要落葉歸根的。”
古一凡面對姜明月的“你”變成“您”。
“古經濟說的是，内地現在經濟起飛，基礎設施建設也逐漸完善了，回來沒什麼壞處。”姜明月跟着微笑。
兩人相互謙讓了幾句廢話之後，古一凡實在心焦的待不下去了。
他主動說：“姜小姐特意出來一趟，真是辛苦了，我不耽誤姜小姐拍戲了吧？”
姜明月這才終于把事情扯回正題，說起真正困擾她的問題：“其實呢，還有一件關于我自己的小事沒和古經濟商量。”
“您盡管說。”古一凡的态度分外親切。
姜明月嘟起嘴唇，臉上的神秘色彩消失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屬于她這個年齡被嬌慣的美女對待男人時候特有的理所當然：“古經濟可能不知道，我還沒有經紀人呢。但現在沒離開劇組，也不方便讓人知道我走了傅氏的關系。所以，我現在想做藍栩新專輯MV女主角，就沒有合适的人幫我争取合同、談條件。”
原來是演藝合同啊。
這是他本行，比剛剛那些不斷彎彎繞繞的事情簡單多了。
古一凡直接大包大攬地說：“姜小姐放心，我知道怎麼聯系藍栩經紀人，這事情我會盡快擺平的。您隻管去橫店拍戲，回來之後，我保證把合同放到你眼前。”
姜明月頓時開心的笑了：“那就麻煩古經濟了。”
她說完話，主動從座位裡站起來，古一凡跟着站起來，随口客套：“我送送姜小姐？”
神秘的微笑重新爬回姜明月臉上。
她搖頭拒絕：“古經濟先走吧，我要去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四個字咬了重音，顯出特别的意味。
古一凡馬上想到這是姜明月要和見傅總裁，跟他面對面說明情況——說不定還要親熱一會。
他不再廢話，迅速告辭離開。
古一凡一走，姜明月頓時塌下肩膀，靠着椅背放松下來。
累死她了！
雖然演過很多禍國妖後，但姜明月還是第一次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裝神弄鬼。
該感激古一凡的刻闆印象，認為美女得到重用一定是對有權有勢的男人付出了身體嗎？
要不是他聽到姜明月通過傅夏川的關系得到面試機會就想歪了，姜明月後面還沒那麼容易誤導古一凡。
姜明月擡手揉了一會太陽穴。
沉悶發脹的感覺漸漸從腦中消失，思維重新變得活躍了。
姜明月抓起手機，在上面反複删改，确定内容之後，把一條超級無敵長的短信息，發給傅夏川。
發完消息，姜明月起身，腳步輕快的走出咖啡店大門。
真是個好日子，不但成功說服古一凡去給自己跑藍栩mv女主角的合約，還詐出來星影真的要黃鋪子，出賣公司的消息。
短消息發出不超過一分鐘時間，本應該在公司忙碌的傅夏川竟然把電話直接打了回來。
“把你的地址給我，我現在派人去接你。短信裡，你說的不夠清楚，我需要當面聽一聽你對未來電影、電視劇圈子的看法。”傅夏川直接命令。
不是詢問她具體怎麼蒙騙古一凡的，而是想聽她講講未來電視圈的熱劇走向？
姜明月瞬間被吓出滿後背的冷汗。
她在短信裡面隻提了一嘴更看好未來仙俠劇的播出，希望傅夏川收購星遊的時候能順便把那群武術指導的合同也買過來而已。
傅夏川的商業嗅覺未免也太敏銳了！
沒有得到回應，傅夏川口氣變軟，聲音裡透出幾分擔憂：“明月，你現在是不方便出來嗎，還是遇見什麼麻煩了？”
姜明月緩緩吐出憋在胸腔裡的這口氣，跟着調整自己的語氣恢複自然：“沒有，就是有點驚訝大總裁這時候沒在開會。”
低沉的笑聲闖過揚聲器掐了掐姜明月的耳朵嗎，讓她半邊臉都覺得有些癢癢的。
“霸總大部分時間就是個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幹的比驢多的高級打工人。”
姜明月配合地笑了一聲，并不把傅夏川的自嘲放在心裡。
她報出自己目前的地址，站在咖啡店門口靜靜等待。
不到十分鐘後，一輛昂貴的賓利雅緻出現在咖啡店外。
司機下車，訓練有素地位姜明月拉開車門，關門後再返回駕駛位開車離開。
後座裡，傅夏川鼻梁上換了一副線條更為硬朗的寬邊金色框架眼鏡，苦大仇深地對着電腦屏幕敲敲打打。
除了他之外，副駕駛上還坐了另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男人熱回頭，熱情地看着姜明月招呼：“這位就是姜小姐了，久仰大名啊。我是你未來的老闆，星辰影視娛樂公司的總裁何睿。”
“何總好。”姜明月打完招呼，突然察覺到了異樣。
何睿？
他就是等待破産出賣公司的星遊二公子！他怎麼轉身就成了星辰影視娛樂公司的負責人了？
姜明月上輩子注意到星辰影視娛樂公司的時候，星影已經由傅骞指派過去的一位姓張的傅氏高管接手主持。
在姜明月上輩子的記憶中，何家老爺子一咽氣，何睿就直接出國了，從此徹底投身導演行業，放棄了商圈的爾虞我詐。
他拍攝出很多部抨擊都市生活現實的作品，在國外拿了不少獎項。
姜明月從未聽說過何睿有經營的能力，也不知道他曾經執掌過星影。
姜明月臉上的表情露了痕迹，何睿這種從小在權貴圈子裡打滾的人精頓時笑了：“看來姜小姐知道我。”
姜明月嘴角的笑容頓時停留在她特意修煉的“官方笑容”弧度上，“我是《飛狐傳》的影迷。從小電視台一重播這部片子，我就會守在電視前看。”
《飛狐傳》是何睿的母親洛雅宜當年一力推動公司和内地合拍的武俠電影，片中集齊了當年兩岸三地最紅的演員，洛雅宜本人也在其中友情客串了一個隻露一下臉就被殺掉的路人甲。
這部片子的歌舞和武打戲都非常精彩，至今仍舊被類型片觀衆津津樂道。
洛雅宜接受商業聯姻、産子、離婚等一系列消息都被港媒拍下來放在八卦雜志上，她經常帶着兒子一起逛街露面，何睿的照片對于關注娛樂新聞的人來說都不陌生。
何睿幹脆扭過身體，一點不知道客氣地直接向姜明月打聽：“你的看法很有趣，我和老四都想要聽你詳細講一講。比如說，你為什麼會覺得武俠片以後會徹底沒落？”
姜明月分外直白地回答：“因為演員不行了。”
“嗯？”何睿頓時抱緊頭枕，興趣更足了。
他着急地催促：“具體一點說。”
姜明月擡眼掃了何睿一眼，微笑着停住回答，改口：“接下去就是需要付費的内容了哦。”
何睿：“……”
他視線轉向傅夏川，放輕聲音：“嘿，兄弟，她這個賺錢的敏感度可不像是普通人家出來的。”
傅夏川倒是爽快，直接掏出支票夾：“你覺得這個解釋賣什麼價格合适？”
姜明月伸手按住傅夏川的手腕：“不先考考我麼？”
傅夏川擰簽字筆的手一頓，下一秒，他突然笑了：“難怪你的演技這麼好，原來是平時就注意觀察生活了。”
男人爹味最重的行為之一就是一定要說出那句經典的“讓我考考你”，事實上，他們不分男女對象，真的很喜歡考考對方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