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陳少白被兩人的動作看得眼花,他強插進一隻手掌在兩人中間,暈暈乎乎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啊?”
方顧撩起眼皮看他,隻淡淡說了一句,“好好保護汪雨,保護自己。”
旋即轉身,匆匆離開。
也是在這時候陳少白才終于發現了在他頭頂上飄蕩的白色蘆葦花。
視線轉了一圈,濃重的厚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悠揚的蘆葦。
風吹過,蘆葦花像浪海一樣蕩起一層層細膩柔軟的波,斜陽撒下金光,如夢如幻如泡影。
陳少白眉頭皺起,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三人被巨蛇狂追的狼狽中,怎麼一眨眼就另換了一個“祥和美好”的地圖?
對了,還有那頭巨蛇,怎麼也不見了?
他懷疑自己在做夢,心一下子沉到井底,兩手顫巍巍向天上飄揚的蘆葦探去,一陣酥麻從掌心劃過。
“你在幹什麼?”
耳朵邊突然響起的冷聲帶着刺一下子打掉了陳少白向上的手掌。
陳少白轉頭,岑厲正端着激光炮,面目冰冷的盯着他。
“我……”
“你好好待着,将汪雨顧好。”
陳少白隻脫口了一個字就被岑厲粗暴打斷。
平日那張迤逦溫柔的臉此刻被冰霜覆蓋,他整個人仿佛剛從寒潭裡撈出來,就連呼出的氣都是冷的。
“别在做多餘的事,好好待着。”岑厲幾乎是刻薄地重複,就差把“别添亂”三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陳少白吸了口氣,連忙将懷裡的呆毛腦袋拖到背上,兩眼瞪到最大,時刻緊惕着着周圍的風吹異動。
他弄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隻能按耐住心頭的緊張和焦躁,安靜地藏在蘆葦蕩裡。
到底發生了什麼?陳少白拼了命地回憶,雜亂的大腦卻在此時發出抗議。
針紮一樣的刺痛從神經裡跳出來一路蔓延到眼皮,陳少白忍不住狠狠眨了幾下眼睛。
耳邊傳來輕微的抽氣聲,岑厲分了一個眼角過去,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張俊秀臉頰上滑落的晶瑩淚珠。
陳少白哭了?!
岑厲茫然失措,兩彎眉在一瞬間擰緊。
他極力壓制住心中的煩躁和火氣,盡量溫柔地說話。
“我們已經到了暗沼,那條巨蛇被暫時甩開了,但保守估計它最多一分鐘後就能重新鎖定我們的位置,所以方顧現在去将巨蛇引到暗沼裡,我們要在這裡伏擊它。”
陳少白越聽越心驚,這麼重要的事他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
“你剛才昏迷了。”岑厲好像能聽見陳少白的心聲,馬上接了一句。
昏迷了?陳少白眉心皺起,呼出的氣裡多出一絲了然。怪不得他像個白癡一樣什麼也記不起來。
緊繃慌張的心緒隻平和了一秒,馬上又重新激蕩起來。
方顧一個人去當誘餌了?!
陳少白突然反應過來,本就郁沉的心髒再上一層厚重枷鎖。
眼睛裡的蘆葦花飄飄揚揚,亦如他此時逐浪一樣起伏的心緒。
唯願真主護佑,阿門。
陳少白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默默祈禱。
方顧如獵豹一樣敏捷,穿梭在悠悠蘆葦中,淩厲的疾風變成了刀,裹挾着白色的蘆葦花在他額角割出一條極淡的血痕。
風裡吹來一股異香,方顧菱形的瞳孔裡一片血色霧霭。
三十米……
二十米……
他在心裡計算着距離,沼澤越來越近,追在他背後的香也越來越濃郁。
巨蛇的鱗片與石粒摩擦發出晦澀刺耳的聲響,那聲音漸漸與腦子裡的白噪音重合,浩浩蕩蕩,勢如驚濤巨浪,馬上就要将方顧淹沒。
十米……
五米……
一米!
方顧一躍而起,淩空伸展的四臂劃出一道流暢弧度,如同飛蛾,孤勇地向着沼澤撲去。
就在他身後,一顆圓球形腦袋與他同時騰空。
八爪魚一樣的肉觸須探出,巨蛇張開血齒獠牙,下一秒就要将方顧吞吃入腹。
岑厲搭在扳機上的手指顫動了一瞬,瞄準鏡裡的濃墨血色在一刹那褪成灰白,左眼中繁複的金色輪盤狂轉。
“方顧!”陳少白發出一聲急促的驚吼。
他死死盯住沼澤地上空的人影,拖住汪雨大腿的手掐進了肉裡。
反觀方顧,依舊冷眉淡目,棱形的瞳孔中似乎空無一物。
他如同踩在筋鬥雲上,一躍十米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