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汪雨不理解,“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陳少白粗暴打斷。
“回基地後,你一五一十地将發生的事照實說就行,别自作主張隐瞞不報,”陳少白叮囑,“也不要添油加醋誇大其詞。”
“好吧,”汪雨雖然不理解,但他也不打算特立獨行,“我知道了。”
火苗快熄滅了,方顧又往裡添了根柴。
汪雨摳着指甲,過了好一會,他還是忍不住問:“顧哥,我們不會坐牢吧?”
陳少白:“……”
屁股默默挪開,離汪雨遠了點,他怕傻子也會傳染。
方顧無奈一笑:“不會。”
汪雨如釋重負,長歎一聲:“那我就放心了。”
六點,第一縷光準時降落,羅布林卡雨林裡一隻挂在高高樹梢頭的彩鳥第一個得到了光的照耀。
五彩的羽毛宛若霞衣,翅膀抖了抖,一粒晨露從羽毛上滾落。
汪雨額頭突然一涼,他皺着眉用手摸,摸到了點點濕潤。
擡頭往上看,一隻彩鳥被金光點綴,展開泛着光的羽毛,漂亮的好像油畫裡飛出來的。
還好不是鳥屎。汪雨煞風景地想。
啪嗒,又有一點濕潤落在眉骨上。
汪雨突然聞到了怪異的味道。
這回不會是鳥屎吧?他心中惴惴,伸手一摸,指腹上赫然一抹鮮紅。
血!汪雨震驚,一下跳起三丈高。
“顧哥!顧哥!有血!!”他驚慌失措地大喊。
“嚷嚷什麼!”陳少白急斥,“你别動!”
在雨林裡有許多毒物喜歡隐匿在暗處,但一般不會主動招惹人,除非像汪雨這樣上蹿下跳的。
汪雨撅着嘴欲哭無淚。
方顧倒是鎮靜,走到汪雨剛才站定的位置,伸手接住了一滴紅。
他湊到鼻尖嗅了嗅,淡淡的腥味兒,帶着腐敗的一股焦臭。
擡頭往上看,陽光被綠蔭吞噬,偶爾洩露的光線落到樹冠上,弱光中隐隐綽綽有一個東西正在發亮。
“那是什麼?”陳少白湊過來一個腦袋,眼睛裡帶着稀奇。
視線看過去的樹縫裡,有一截冰錐一樣的柱狀體露了出來,血正是從那裡面漏出來的。
“是冰鹿的角。”岑厲不愧見多識廣,僅憑一眼就能猜全乎了。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對準發光的白點扔過去。
還真是冰鹿鹿角。陳少白驚喜。
要知道冰鹿這種奇特的生物可是渾身是寶,尤其那對水晶一樣的角,堪比靈芝仙草。
陳少白搓了搓手,蠢蠢欲動。
汪雨看迷糊了,咧着嘴傻呵呵地笑:“顧哥,我能把它撿走嗎?”
方顧難言地看着他,秉承着“不理解,但尊重”的優良作風,點頭默許。
“嘿嘿。”汪雨笑開了花。
陽光穿過晶透的鹿角,折射出五彩絢爛的光,遺落在鹿角裡紅色的血如同牽連不斷的血管,在極緻的冰魄中染上别樣的紅魂。
汪雨對它愛不釋手,他舉起來對準太陽,眼前恍然閃過一片血霧,他似乎看到了冰鹿死亡時澎湃生命驟然停滞時的殘忍。
“真可惜。”汪雨低聲歎氣,眉上挂着愁緒。
冰鹿一直是學術界“神女”一樣的存在,無數學者終其一生也隻能從照片上窺探其神秘的一角。
汪雨何其有幸,今日能擁有它的鹿角,這個未曾相見的美麗生物,會以另一種形式延續生命,這對鹿角就是它在世間的絕唱。
汪雨正感悲春傷秋,飄零不知何物,渾然未覺他已經與前頭方顧三人拉開了距離,也不知曉在他背後的茂密樹叢中有一條碗粗的蛇正探出猩紅信子步步追蹤他。
粗粝的黑色鱗片從草上碾過,拖出一條斑駁的痕迹。
黑蛇灰白的視網膜中劇烈的紅色影像正在不斷變大,突然,熱源停止了移動,黑蛇抓住時機,在影像靜止的一刹那飛撲而上!
“啊!”一聲急促的短叫從背後爆發。
方顧猛地回頭,從空中抛落的鹿角閃閃發光。
“汪雨呢?!”陳少白瞳孔地震。
剛才還墜在他們後面的人呢?青天白日見了鬼,一個大活人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救!”
一人高的草裡伸出來一隻手。
“救我!”汪雨驚恐地大喊。
他不斷揮舞手臂,扭曲的兩隻手四處亂抓。
他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但草葉卻隻肯化為利刃在他薄薄的血肉上留下血痕,就連冰冷的空氣也不願在他掌心停留。
他什麼也抓不住。
腰腹上糾纏的黑蛇在運動中越纏越緊,汪雨的臉因為缺氧被逼地發紫。
眼中的景象正在極速倒退,模糊的彩色光斑如同死前的走馬燈一樣閃動。
汪雨翻着白眼,嘴唇不斷煽動,卻聽不見聲音,隻有喉嚨裡在發出嘶啞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