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嶙峋瘦骨的大手在汪雨的背上摸了摸,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卡在汪雨喉嚨裡的餅幹團就那麼水靈靈的被吐了出來。
“謝……謝謝啊。”汪雨氣兒還不順,捂着喉嚨斷斷續續地說。
陳少白卻一直盯着他,刺人的視線存在感極強,汪雨被看得發毛。
“陳哥,我謝謝你。”他重新組織語音後,又鄭重其事地道了謝。
陳少白一下笑出了聲,淩厲的眼神變成了探究和好奇,而後鄭重地問了汪雨一個問題。
“小雨,你是不是傻子?”
要不然怎麼會想到用他那張紅口白牙去挑戰實驗室裡出來的軍用口糧的權威呢?
沒看到方顧那樣的野蠻人也是小口小口慢酌嗎?
“啊?”汪雨臉頰通紅,他知道自己剛才犯了蠢,但他還是想為自己發聲,“我應該不是傻子。”
我才是傻子。方顧一臉漠然地想。
他當初就該在汪雨開車砸向蛇頭的時候一腳将他踹下去,隻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方顧惆怅地望了望天,嘴裡吃着的壓縮餅幹仿佛嚼蠟一樣。
此時岑厲從搭好的帳篷裡出來,輕易感受到了三個人之間的微妙氣氛。
“怎麼了?”岑厲輕笑着問出聲,眼睛卻在方顧身上轉。
方顧又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餅幹,言簡意赅道:“汪雨差點把他自己噎死。”
汪雨猛地擡頭:“!”我沒有!都是意外!
陳少白抿着唇笑,在邊兒上壞心眼地搭腔:“小雨腦子不好使,多半是書讀得太多了,岑教授以後可得好好教教他。”
“讀書是好事。”岑厲的眼睛泛起透徹的藍,唇上帶笑,說話溫柔卻似刀,“讀書才能明理、知事、曉情。”
“如方隊長一樣習武鏟奸除惡是為國效力,和小雨一樣的年輕人從文投身科研也同樣是報國。”
“小雨不用我教,等他适應了現在的生态,我想他做的不會比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差。”
汪雨眼眶發紅,岑厲的話聽起來虛幻又真實,就像是小時候父母獎勵給他的草莓,吃起來酸澀但卻能甜到心尖上。
其實自接到要來雨林的任務之後,汪雨的心裡就一直都沒底。
他不确定自己這個一沒經驗,二沒武力又科研不精的“一窮二白”的學生究竟能不能完成這個艱難的任務。
一路走來,他在各種連環套似的“事故”中越來越自我懷疑,但現在,岑厲卻說,他願意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不會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差。
汪雨吸了吸鼻子,目光炯炯地望向岑厲:“教授,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他在心裡豎起三根手指,悄悄立誓。
“其實……”陳少白伸出手按在汪雨的肩膀上,眼中滿是情深義重,“小雨,我也相信你,你能行的。”
汪雨毫不留情地拿下肩膀上的爪子,微笑着回視:“謝謝,我也相信我自己。”
方顧咽下了最後一口壓縮餅幹,開口結束了三個人或真情或假意的對話。
“好了,現在人都在,我們來說說接下來的安排,岑教授,你先說。”方顧擡了擡下巴,開始點名。
岑厲從兜裡掏出地形圖,從善如流地接話:“我們現在的位置在這裡。”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點了幾下,而後指尖移動,在圖上畫出了一條隐形的線。
“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橫穿這片山脈去往1号,這裡會有芝酶花。”
三個人的視線跟着那截蔥白的手指一起停在了地形圖上一個紅色三角标志上。
紅三角裡用醒目的黑筆寫了一個“1”,視線鋪平,在這張不大的圖上,還有另外兩個紅三角,分别标上了“2”和“3”。
汪雨盯着岑厲手上的地形圖使勁瞧,越瞧越覺得不對勁。
“教授,顧哥,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汪雨不是一個能憋住話的人,他想到什麼就要說什麼,否則渾身都不得勁兒。
“你們看這裡。”他伸出一根手指頭,招呼幾人往地形圖上看。
細長的手指沿着地形圖上的黑色線條從最右下方開始向上劃拉,留下一段淺淺的指甲印。
他一邊比劃一邊說:“我們進入雨林已經七天了,按照平均每天走35公裡的路,刨開一天的浪費路程,我們也應該走了有兩百多公裡。”
“換算到地圖上,我們早就應該走到1号地了。可現在我們卻在這兒?”
沾了點黑泥的手在地形圖上一處凸起的黑線上重重點了幾下,汪雨的聲音裡充滿質疑和困惑。
“沒道理啊,越走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