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耳朵裡一陣轟鳴,樹木、花草在視線裡晃出了虛影,陳少白憋着一口氣,頭也不回的死命往前跑。
他的腿像注了鉛一樣重,可他不敢歇一步,背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鬼一樣怎麼也擺脫不了,他隻能憑着求生的本能,跟在岑厲的身後死命跑。
沒錯,是跟在岑厲的身後跑,至于剛才揚言要帶着他們的方顧,卻一反常态的一直落在後面。
不知是出于什麼心理,陳少白終于在跨過一道樹藤後轉頭看了過去。
方顧緊緊跟在他們身後,他似乎跑得有些吃力?
陳少白的眼睛睜大了一分,這次他看清了,方顧的背上還背了一個人。
翹着一根呆毛的腦袋在疾風裡亂擺,平白為這場驚心的逃亡添上了一點令人發笑的慰藉。
陳少白的耳朵裡仿佛又聽見了方顧剛才的冷言冷語,他猛然發覺,原來真的有人将赤忱的善良包裹在冰冷的惡鬼皮下。
行軍蟻的浪潮仿佛能吞噬一切聲響,靜谧的雨林中隻剩下幾道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方顧背着汪雨在樹叢中疾馳,他不敢停,蟻群逼近的速度超乎想象,他們的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邊緣,一旦被這群生物追上,他們将無路可逃。
同樣感到棘手的還有岑厲,在時空錯亂的“錨點”内世界,他手上的那張正确的地形圖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他帶來麻煩。
就比如現在,他領着方顧他們跑去的地方明明該是一個巨大的湖泊,可現在……那層巒疊嶂的山峰倒真像是專門來置他們于死地的。
岑厲的眼眸中頭一次出現明顯的殺意,那張昳麗的面孔此刻也仿佛變成了勾人命的惡鬼,碧藍的眼珠悄無聲息地染上了金色。
視線裡的色彩逐漸褪成灰白,一個金色輪盤出現在岑厲的左眼裡,那輪盤轉了一圈,疾馳的風倏然停滞一秒。
金色輪盤上镌刻的神秘符文倏然躍出眼眶,在岑厲灰白的視野裡鋪展開幾副巨大的鎏金圖案。
在極速的奔跑中,岑厲一心二用,隻有他能看見的虛妄空間裡出現了無數扇青銅門。
若是方顧此時能看見,必定心中大震,因為門裡的世界赫然與現世無二,每一個畫面都是他所經曆過的一切。
岑厲目光冷凝,慎重地伸出了手。
而在方顧眼中看到的,就是岑厲仍然拼命朝着前面的山巒跑,可他的右手卻奇怪地舉着,像是想要在空氣裡抓住什麼東西。
正當岑厲的手就要觸到其中的一扇青銅門時,他的另一隻右眼卻猝然變成深藍,耳邊勁風掠過,一道身影從旁邊的灌木叢中躍出。
是一個穿着簡單草裙,手持長矛的黑壯男人。
岑厲瞳孔閃了閃,右眼中的冰箭對準了來人的咽喉。
那個男人對暗中的危險毫無察覺,他指着身後的方向,用别扭的調子同岑厲說話。
“快,跟着我來!”
“岑厲,跟他走!”方顧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岑厲毫不猶豫地紮進了男人手指的密林。
男人的身手矯健敏捷,如同一頭獵豹穿梭在荊棘的密林深處,方顧幾人跟着他,竟然奇迹般地逃脫了蟻群的追擊。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男人居然一言不發的就将他們帶回了自己的部落群,而在這裡,他們看到了趙飛熊。
趙飛熊裸着上身,精壯的蜜色肌膚上全是樹枝藤條劃過的痕迹,在他的腹部,有幾個用刀剜出的傷口。
他旁邊站了一個女人,和那個男人一樣的打扮,女人手裡拿着半節黑綠色的布條,另外半條正挂在趙飛熊的腰上。
趙飛熊看到方顧幾個人卻絲毫沒有表露出驚訝,就好像他已經事先知道了他們一定會出現在這裡。
“趙……趙飛熊?他怎麼會在這裡?”陳少白的大腦在經過片刻的喘息後終于遲鈍地運作了起來。
方顧和岑厲回答不了這個問題,而旁邊男人的話卻是讓他們三個人都感到吃驚。
“是他讓我來救你們的。”男人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手指指向了對面的人。
“他?”陳少白簡直不敢信,指了指趙飛熊又指了指自己,“你說是他讓你來救我們?”
“沒錯。”男人信誓旦旦。
陳少白霎時沉默下來,一口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他一臉複雜地盯着趙飛熊,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反觀岑厲,他臉上的訝異情緒幾乎是瞬間就被壓下,碧藍色的眼睛裡自然地傾瀉出誠摯的感激,他用一種克制卻明顯又能感受到欣喜的語氣說話。
“趙隊長,多謝搭救。”
趙飛熊能分辨出岑厲此時對他釋放的善意,這和之前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客氣疏離截然不同。他勾了勾嘴角,眼窩周圍的一圈烏青很好地掩飾了他的真實情緒。
“岑教授,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趙飛熊好像不會說這種漂亮話,語氣有些僵硬,但他還是硬着頭皮說完。
“我之前……讓大家夥失望了,這次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我也想明白了,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與其大家各懷心思明争暗鬥,倒不如都放下芥蒂通力合作。”
趙飛熊說這話的時候時不時看上方顧一眼,其中的意味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