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顧笑了笑,狹長的眼眸中掩下一抹晦暗:“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管誰出了事,其他人都不可能獨善其身,能擯棄嫌隙自然是最好的。”
“那就太好了。”趙飛熊咧開嘴角,那條蜈蚣一樣的疤痕随着喉管的跳動越發猙獰。
“合作愉快。”他一字一頓道。
“合作愉快。”方顧眼尾輕挑,伸出手隔着空氣與對面人來了個虛假的握手。
趙飛熊嘴唇蠕動了兩下,片刻後也伸出手,不自然地學着方顧的樣子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動作。
“方隊長,岑教授,我剛才從巴特這裡知道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似乎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誠意,趙飛熊很快分享了一個重要的情報。
一團篝火在黑幕下點燃,明明滅滅的火光将圍了一圈的幾個人影拉長。
陳少白坐在趙飛熊的對面,借着黑暗的掩護,他放在趙飛熊身上的視線幾乎是帶着直白的審視。
他真的不相信,一個人會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内,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趙飛熊用石墨在地形圖上畫了一條直線,他的聲音在明暗的火光下渡上了一層虛虛實實的朦胧。
趙飛熊:“這條路是最快并且危險最小的捷徑,我們隻要沿着它走,就能順利找到芝酶花。巴特跟我說過,他在這裡看見過芝酶花。”
黑色的線條在地形圖上的一處山坳裡畫了一個圈,趙飛熊擡起頭,粗鈍的嗓音也掩不住他的興奮。
“方隊長,岑教授,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由巴特做向導,最遲後天,我們就能完成任務。”
……時間過去一秒,兩秒……沒有人說話,草叢裡偶爾的蟬鳴将氣氛襯得無比尴尬。
趙飛熊轉頭去問陳少白:“陳醫生,你同不同意?”
陳少白猝不及防被窺視對象點名,頗為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嗯……我覺得吧……還是聽方隊長和岑教授的。”
趙飛熊脖子上的疤抽動一下,他臉上的笑慢慢隐去。
“方隊長,我知道因為之前的一些小誤會,你心裡對我還存有芥蒂。但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這一路來你也看到了,羅布林卡裡危機重重,踏錯一步就是死路。我想活,我不可能會在這種時候還存有異心,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趙飛熊的一番話尤其情真意切,最後一句更是擲地有聲,恐怕誰聽了去都會忍不住動容。
可趙飛熊不知道的是,他的眼白比平常人還要多出許多,幾乎占據了眼眶三分之二的位置,因此在他一面動容剖白的時候,實際上看在方顧的眼裡,卻又充滿了餓狼一樣的狡詐兇狠。
縱然方顧的心中心思千轉,面上卻是不顯不露,擺出一副合作共赢的态度,笑意盈盈地說,
“趙隊長,你我之前的事情都是誤會,既然趙隊長你不曾放在心上,我當然也不會計較。你有更好的方法能找到芝酶花,我當然不會反對。”
方顧說的話滴水不漏,往日裡他不喜與人交涉周旋總是以一副冷淡傲氣的模樣示人,因此但凡當他表現出明顯的示弱妥協時,效果往往會更好。
聽出了方顧那三兩句中的弱氣,趙飛熊不禁生出了幾分隐晦的得意,他做夢也想不到不可一世的方顧居然會為了他的一句話而妥協,這可真是讓人……出了口惡氣。
或許是在方顧這裡得到了某些見不得光的滿足,趙飛熊在面對岑厲時也下意識的帶上了幾分飄飄然的神氣。
他看着方顧,下巴微擡,用一種倨傲的語氣說話:“岑教授,你的意見也是一樣的吧?”
岑厲聞言從火苗躍動的地形圖中擡頭,碧藍的眼眸如同冰潭裡的水,幽幽看着人時的模樣,總有一種把人看穿的森然寒意。
趙飛熊被岑厲透徹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他霎時收起了心思,咧開嘴尬笑,極力忽視那些心中浮起的不安。
“我的意見和方隊長一樣,”岑厲平靜地開口,語氣卻帶着不容置疑,“但是我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問巴特。”
他看似是在征詢意見,但實際上趙飛熊卻知道,岑厲今天的問題是非問不可的。
“那是自然,在羅布林卡,小心一些總是有必要的,我去将他叫過來。”趙飛熊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起身朝着不遠處的矮木屋走,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仿佛真的是他在急着替岑厲着想。
方顧看着趙飛熊彎腰進了唯一一間木質小矮屋,透過屋内的燭火,有兩道黑影在短暫的碰頭之後,其中一道黑影俯身吹滅了蠟燭,光亮刹時熄滅,牛鬼蛇神皆數退至黑暗。
片刻後,小木屋的燭火重新點燃,趙飛熊也将巴特帶了過來。
還沒走攏,趙飛熊便迫不及待地說:“岑教授,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巴特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