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白點點頭,車裡确實太臭了,那股騷臭中帶了點甜的味道真的是一言難盡。
他伸出手一邊掩着鼻子,一邊往岑厲的邊上走。
“岑教授,我們今天就能進雨林了吧?”陳少白随口問了問,一屁股坐在石頭上。
他剛坐下,一絲食物的香味飄進了鼻子裡。
陳少白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可除了方顧蹂蹑的那堆灰,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岑教授,你有聞到什麼味道嗎?”
岑厲淡定地看向他:“有。”
陳少白眼睛一下子晶亮:“那是什……”麼?
“馬糞的臭味。”
陳少白:“……”果然是他想多了。
方顧卻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岑厲,正好與岑厲對上眼,三秒後兩人默契地斂下了眸子。
鼻腔裡重新湧入的騷臭味兒熏得陳少白嗓子發癢,他蔫蔫兒地又問了一遍:“我們今天能進雨林吧?”
岑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雖然他是隊長,但實際上小隊的所有行程計劃都是由方顧裁定,也隻有方顧才知道他們究竟什麼時候能進入雨林。
陳少白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雖然在問岑厲,實際上眼睛卻盯着方顧。
“芝酶花的花期是6月中旬左右,今天是6月5号,我們必須要在6月15号之前進入雨林中部,尋找芝酶花。”方顧沒有直接回答陳少白的問題,反而說了番不相幹的話。
“還有十天……”陳少白小聲喃喃,妍麗的眸子難得染上幾抹愁緒。
他們此番的任務就是協助岑厲到羅布林卡雨林尋找芝酶花,可芝酶花又隻在雨林中部生長,按照方顧的意思,他們隻剩下十天的時間,
可短短十天,他們這幾人能從危機四伏的雨林中突出重圍,順利找到芝酶花嗎?
陳少白不知道,方顧也不知道,前路的一切都是看不見終點的渺茫迷途。
方顧看了眼手表,8點05分。
“8點半,我們要到達羅布林卡,陳醫生,”方顧看向陳少白,“麻煩你去叫醒車上那兩個,我們馬上出發。”
陳少白屁股剛擡起來一半又定住,他問方顧:“趙飛熊的蛇毒還沒解,他怎麼辦?”
方顧倒是很想将趙飛熊丢回基地,但現在顯然不可能。
“再給他注射一隻血清。”方顧一邊說,一邊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隻藍色玻璃管。
岑厲眼神瞬間冷冽,他語氣有些厲:“你沒用?”
陳少白也十分詫異,方顧中了蛇毒,就算不用注射血清也居然屁事沒有嗎?
方顧對岑厲的突然質問感到莫名其妙,他不明白,明明自己節省了一隻血清,岑厲為什麼還要發脾氣?
“我說過了,我用不着。”方顧聲音冷硬,嘴抿成一條直線,看着倒是比平常更兇。
他随手将玻璃管抛出去,陳少白手忙腳亂堪堪接住。
軍綠色越野風一樣從泥濘馬場呼嘯而過。
汪雨縮在後座的一角,兩隻手死死抓牢車頂的把手,又一個急轉漂移,他的腦袋仿佛要甩飛出去。
他默默看了眼方顧,嘴唇咕哝兩下,還是沒敢開腔。
他直覺今天有點怪,方顧的臉還是一樣的臭這沒什麼可說的,可岑厲……
汪雨偷摸着又瞧了一眼,岑教授為什麼看起來也不高興的樣子?誰惹了他?
汪雨心裡嘀咕,視線又移到駕駛座上帥氣的後腦勺上。
總不會是這位爺吧?
被汪雨列為“嫌疑人”的方顧卻一點沒察覺,就算他鼻子再靈,也不可能從空氣裡淺淡的冷梅香中嗅出生氣的味道。
以至于等他們終于到了雨林,方顧才遲鈍地發覺岑厲今天不同尋常的冷臉。
“诶,他在和誰生氣?”方顧胳膊肘捅了捅陳少白,眼神不可謂不無辜。
陳少白一臉複雜,心想不就是在生你的氣嗎?
可他卻沒說破,高深莫測地搖了瑤頭,道:“男人嘛,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方顧嘴角抽抽,這說的什麼玩意兒?
說曹操曹操到,這邊方顧兩個人的話才将将落地,那邊岑厲就好像長了對順風耳一樣聽到似的,徑直朝着他們倆走了過來。
陳少白莫名心虛,眼神瞥到一邊,不敢正視來人,方顧則大大方方盯着人看,仿佛要看出朵花來。
但偏偏岑厲對眼巴巴盯着他的人置若罔聞,反而直勾勾朝陳少白搭話。
岑厲:“陳醫生,我們馬上就要進入雨林,還請勞煩你将事先準備好的病毒藥劑給每個人打一針。”
“好的。”陳少白點頭如搗蒜,利落地拔腿走開。
“方隊長,”岑厲又看向方顧,語氣嚴肅,“為了确保進入雨林的安全,病毒藥劑你也要打。”
方顧對岑厲難得的冷厲模樣感到新奇,一時忘了答話,然而就是這幾秒鐘的停頓卻讓岑厲誤會了,他以為方顧又要特立獨行。
“雨林裡很危險,你别任性。”岑厲的聲音不自知地柔軟下來,細碎的陽光打在他的眼瞳中,那雙桃花眼裡仿佛裝着水。
方顧鬼使神差地從那雙淡藍色的眼睛裡看出了一絲懇求,左手垂下的小指無意識抽動了幾下,他挪開視線,嘴裡秃噜出一句。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陳少白一邊擺弄着手裡的注射器,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他剛給趙飛熊注射完藥劑,輪到汪雨時,汪雨卻莫名其妙地對他說了句“我知道了”。
所以,汪雨的小腦瓜是知道什麼了呢?
“我知道教授為什麼生氣了。”汪雨湊過去,挨着陳少白神秘兮兮地小聲嘀咕。
陳少白饒有興緻地瞥他一眼:“說說?”
“嘿嘿,”汪雨傻笑了一聲,“是因為……啊!疼!”
“疼!疼!”
“閉嘴!”汪雨殺豬一樣的嚎叫讓陳少白起了殺心,手裡的針頭又往肉裡紮深了一寸。
“再叫,我就将你毒啞。”他陰森森地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