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她猜對了。
那才隻有幾個月……這角度有點詭異了。
這跟她原本印象中的冷酷無情寄生殺手不太一樣。她以為的性本惡,也可能純是白紙一張?
盯着白花花的天花闆,同它一起安靜了會兒,程冥忽然翻身坐起,“你長什麼樣子?”
她一直不願意接受自己非人的一面,這之前從沒想過顯露出完整怪物形态的模樣,也因此,從沒有真正看過它。
對它的印象,如同盲人摸象,不過是菌發、鱗膚、尖牙利齒拼湊起的零星碎片。
“想看?”
“嗯。”但她不确定,怪物所謂的外觀長相與人類理解的是否一樣,“你不會要說,我的模樣就是你的模樣?”
言詞被搶,小溟噎了一下,說道:“有點不一樣。”
說幹就幹。
程冥起身走進卧室,站到了全身鏡前。
放開身體權限,留給它發揮空間,她看着鏡面映照出的人影一點點發生變化。
晨光微熹,闖進窗紗,正好淡晃晃地篩在這一片角落裡,被鏡子反射出更多碎斑,冥幻交錯,像冬日輕薄陽光下起伏的海水,而水中漸漸浮現一隻神秘瑰麗的生物。
“對你們而言,很醜陋是嗎?”長久安靜中,小溟問。
她左手輕觸鏡面,指尖緩慢挪移,描摹輪廓。
“不……很美。”
程冥覺得自己大概完了。
她想,寄生肯定影響了她的神經系統,因此,也改變了她的審美。
朦胧光影裡,微微泛起藍色熒光的皮膚,一片片細密剔透、仿佛碎瓷緊貼的魚鱗,像海藻漂浮的濃墨發絲……所有一切,都意外的美麗誘惑。
說話時,倒影裡那雙眼睛深邃幽暗,似一隻海妖正透過她的虹膜觀賞着自己。
盡管因為裹着皺巴巴的睡衣而略有點滑稽。
“謝謝。你也是。”
它聲音很輕,飄渺得像從另一個維度傳來。
鱗片蜿蜒,更多部位掩在深處。
程冥張了張口,看着那被簡簡單單一層棉質布料包裹隐藏的曲線,怎麼也說不出來要它脫下來看看的話……雖說這明明,應該是她的身體。
注意力跑偏,以至她遲了片刻才發現,它沒有利用她的發聲系統振動空氣傳出聲音。
是神經交流。
“你——”程冥剛有皺眉迹象,吐出一個字,小溟立即打斷,“不是我。”
它說起來仿佛還有點委屈,“是你的神經軸突先纏上了我。”
鏡中濃绮湛藍如寶石的瞳仁一眨不眨注視着她,她呼吸微澀,心跳莫名漏掉了半拍,撫在鏡邊的手指有點發僵。
疑心這海妖是不是真有點文學作品裡迷惑人心的能力,她撇開視線,低頭仔細感受了下,并沒有與另一個意識體共腦的感覺。
“所以你現在,能直接感知到我的情緒?”程冥比較在意這個。
“以前也可以啊。”小溟老老實實道。
畢竟同居一軀,情緒這種東西,除了腦内電化學信号,心髒起搏快慢、血液流量大小、激素水平變化,通通可以反應出來。
始料未及的回答,由它說出口格外有種挑釁的味道。程冥微微瞠圓了眼,差點被氣到。
好在小溟很快補充:“但如果你沒有主觀意願将信息傳遞給我,我不會知道你在想什麼。”
也就是說,這思維交流是單向的。
程冥拉下眼皮,無意識摩挲了兩下指節。
因為被細鱗覆蓋,觸感清涼滑潤,像沉在湖底的玉。
然後垂下手,“看夠了,你收起來吧。”
她轉身去換衣服。
觸覺共享,小溟依稀覺得哪裡有點不對,但描述不出,遂乖乖依言。
直到後來它學了個新詞——
始亂終棄,指開始勾結引誘加以玩弄,最後棄置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