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長鳴一夜一天沒停。
手環始終是避險通知,提示她就地等待消息。
這次事情似乎有點大。
這期間程冥縫縫補補修修,把牆壁上一些孔洞塞實、壓緊,沒找到适合的塗料,就從不起眼的角落刮點牆灰下來,攪拌攪拌啪叽糊上去。然後想方設法做些遮擋,能挂畫的就挪畫,能粘貼紙的就上貼紙,力求不突兀。
總之先保證肉眼看不出來,後面能出門買到東西了再想辦法精修。
“原來這就是拆東牆補西牆……”小溟幫她遞東西,全程歎為觀止。
但說起話來那依然波瀾不起的語調,讓程冥分不清它是贊歎還是在嘲諷。
摸着木門上細微的劃痕,程冥還是覺得不太保險。
轉身正想去把陽台的綠蘿搬過來吊上去,一扭頭,窗簾邊多了個長條的人影,差點又将她吓得心髒突停。
還好,她看清楚了那薄削的肩頸,優美的女性線條——有驚無險,這次是曲赢。
“幸好你沒進防護站。”她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褲腿紮進長靴裡,衣角有褶痕。
“赢赢姐!”她叫了聲,又喜又疑,問道,“怎麼了?”
“内部出了叛徒,防禦牆有損壞,不确定有沒有怪物混進來。所有人都要進行安全檢查,從防護站開始。”她疾步走過來,“你這邊發生了什麼?”
她看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品出了不尋常。
偵查部4組組長的屍體已經被發現,确定為真菌寄生的第一宿主。但MF204到現在還沒找到,所有部門都很緊張。
這個節骨眼程冥居然給她發了消息,至少說明一件事,她沒去地下。
程冥沒有隐瞞。
她還需要曲赢幫忙兜底。
站到床邊,曲赢看着她從床頭櫃底下扯出一包子彈,任是見多了稀奇古怪的場景,這一刻也猶如聽到天方夜譚——
“你等等,你是說它來找你?然後被你解決了?”
語氣堪稱匪夷所思,她彎腰捏住程冥胳膊,反複打量,确認她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傷。
“嗯,準确說是小溟解決的。”程冥點頭,和盤托出,“它被小溟吸引過來,好像對同類很感興趣……”
曲赢聽着聽着,忽然打斷,“等等——”她盯住她,微眯的雙眼尤顯幽深,“你是誰?”
……
突如其來的壓迫感。
聽得程冥心尖一跳,莫名的緊張氣氛侵襲彌漫開,擡起頭,“赢赢姐……什麼意思?”
曲赢臉色有點沉,擡手示意,“讓我确定一下。”
垂落的發絲有點蠢蠢欲動,程冥見了,一把捏住那些隐約呈現出攻擊趨向的菌絲。
随後感覺一隻手摸上她發頂,停留大概五六秒,然後移開。
程冥回過味來,真菌怪物能夠寄生,這是擔心她殼子裡悄無聲息換了個主沒人察覺?
曲赢收回手,明顯放松了一點。
但卻仍舊直直凝視着她,繼續問道:“你是程冥,還是小溟?”
這……
程冥微微張口,怔住。
這個問題實質在問,你是人,還是怪物?
曲赢目光幽邃,“你對自己的認知還清楚嗎?”
經曆部門内部成員反叛這一意外,她油然開始擔心自家小朋友的心理問題,琢磨起是不是不能再繼續放養。
連她們這些會定期檢查、定期接受心理纾解的都能出現這種纰漏,程冥這樣遊離在外,實在讓人很不放心。
“我才是小溟。”一陣安靜中,寄生物忽然冒頭,“她很清楚,不用你提醒。”
一下将本來在外奔波一晚心情就差的曲赢點燃了,眯起眼,氣場全開,表情不善,“我問你了?”
魚菌菌絲披散開來,昭然展示出不友好的姿态。
眼看一言不合又要爆發一場争端,程冥當機立斷把小溟按了下去,攏起自己所有“頭發”,死死抱在懷裡不讓它們爬出去。
斬釘截鐵對曲赢道:“赢赢姐你放心,如果我感覺自己有哪裡不對,第一時間找你。”
她擡着頭,神情堅定得像宣讀誓詞。
曲赢深吸一口氣,片刻又無奈緩緩吐出,直起腰,實在操碎了心,“要不然給它換個名字?你不覺得違和嗎?”
用與自己關系最近的小名稱呼一隻怪物,到最後,能分得清自己和它嗎?
“這名字從小到大沒什麼人叫。”程冥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其他人叫她大名,媽媽爸爸叫她寶貝,隻有曲赢偶爾用小名喊她,但更愛叫她小朋友。
“那他們為什麼給你取小名?”曲赢不贊同。
她是想提醒她名字的重要性。
就算不常用,那也是她的一部分,有一定社會意義,對她勢必存在潛移默化的影響。
而程冥卻蓦地愣在原地。
對啊……為什麼?
或者,更準确說,這個名字,真的是給她的嗎?
聯想到浪生浮花藻菌的功能,她腦子裡一瞬間劃過什麼,還沒來得及抓住,後背已經滲出一層冷汗。
耳孔像溺水一樣被堵塞,直到數秒之後才有聲音重新傳入,将她拉回現實。